【阅读悦读丨散文】张国英《想给你做顿饭》
文/张国英
【作者简介】张国英，甘肃民勤人，教师，常有诗歌、散文发表于报刊和网络平台。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奶奶"去"了，三天后我才知道。爸爸在电话中说，是奶奶走前交代过的，不让我回去。
依稀又见奶奶绝望的眼神，那么清醒，那么无奈地，她走向生命的尽头。
七月的一天，我接到哥哥的电话，说奶奶生病了，是骨癌。我一向对一些病的名称很迟钝，但一听后面的“癌”字，便马上想到了“死”，奶奶要死了吗?我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伤痛。
我过了段极尽孝道的日子，是因为爸接二连三地打电话，说奶奶想我。
一见到我，奶奶的脸上显出惊喜，拉我的手要说话，还没张口，泪先流出，一大滴一大滴滴在我的手上。我扶着她干瘦的胳膊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坐到她的炕沿上一遍遍摸她的手和臂，她却抽开手，拿衣袖擦擦泪，要爷爷到里屋给我取别人看她时给她带来的那些“好吃的”。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我，对不太新鲜的水果兴致不大，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做出极乐意吃的样子，奶奶才高兴。
奶奶真的很高兴，又说又笑，同时又泪流不止。她说英英上大学，有大学问，只是身子骨太单薄，外面的饭还是没营养。她说，你小时候身体可好了，我做的小米饭能吃小两碗。她说，我骨头疼，拿不动柴，揉不动面啦，要不还能给你做你小时最爱吃的扁豆饭。对于自己的病情她也毫避讳。她说，我以为见不着你啦，一打那针，就啥都不知道了。她说，如果能挨到秋收忙完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帮嫂子看看孩子。说就怕正在人忙的时候，又给大伙儿添乱……
我除了帮母亲干点简单的农活外，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去给奶奶揉胳膊和腿。我问奶奶还疼不疼。她强露笑颜说不疼啦，不疼啦。爷爷在一边告诉我说，只要药劲儿一过，她就疼得不得了，现在连翻身的劲儿都没有。奶奶却说哪有哪有。提起胳膊，想做一个有劲的样子给我看，但那只胳膊只是刚抬离被角，又沉重地垂下。我不忍多看，只有埋头捏揉那细得似乎只剩骨头的腿。
学校一直打电话催我回去，我只得陆续地开始收拾行李。走前一天，做了馍馍，一口一喂给奶奶，奶奶超乎寻常地吃了大半个。我们心里都明白，吃孙女儿做的馍馍这是最后一次了。吃完后，奶奶说，要走就走吧，事业要紧。说这两天地上的活都忙得差不多了，我可能也就在这两天……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她只是准备出个远门。她说，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大老远的，又耽误工作，我眼睁着的时候能看见你就够了，你孝顺奶奶，我知道……
我离家的当天，奶奶就“去”了。我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奶奶躺在炕上让我喂馍馍吃的样子，总觉得不像是真的。但是电话中听到爸爸哭哑了的嗓音，还是不得不相信，在千里之外的电话这头哭出声音。
奶奶啊，我还想给你揉揉腿，捏捏胳膊，还想给您做顿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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