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杨全富《巴塘三部曲之行游措普沟森林公园》
图文/杨全富
【作者简介】杨全富，又名阿都登巴，藏族，现年43岁，康巴作家群作家，四川省教育报刊社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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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巴塘县城东北角，逆巴曲河上行六十余里，就来到措普沟森林公园入口，一条宽约八米左右的乡村道连接着318线，向着措普沟逶迤而去。
措普国家森林公园位于中国四川省甘孜州西部金沙江畔四川、云南、西藏三省交界的巴塘县东北部措拉区，地理坐标为东经99 °20'; 04"-99° 38'; 45"，北纬30 °22'; 23"-30° 38'; 07"。流传世界的著名史诗之一《格萨尔王传》中的许多故事就发生在这块神奇的土地，故又名"岭嘎溪"，意即格萨尔王的部落。至今格萨王的风物、遗迹象珍珠一般撒落在公园的每个角落，如康巴西藏颇负盛名的传统马术、岭国征战的古堡、试剑石、格萨尔王泉、民间交流语言中的史诗谚语等。
从景区口上行约四公里左右，就来到原义敦县，今为巴塘县措拉乡所在地。义敦县，旧县名，1913年废三坝厅改置，治三坝(今四川巴塘县东南老义敦)。1921年并入巴安、理化二县。1937年复置。1978年并入巴塘、理塘二县。过措拉乡，路越来越难行，过了茶洛乡后就全是土路了。路被崇山峻岭所围裹，曲折前行，就像一条黄色的哈达在河谷底沿河蜿蜒。在山谷里，河道随着山势曲折变化，河流经过最狭窄的峡谷时，咆哮着，吐着白色的泡沫，来到平缓处，却又充满了万般柔情，缓缓的流动，能看见水底沙石中嬉戏觅食的游鱼。
过茶洛乡再前行大约10来公里后，转过一道沟壑，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一团团烟雾在峡谷底升腾，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悠悠忽忽的飘进车厢里，这里就是措普沟热炕泉所在地。我们将车停放在河岸边的一块平地上，打开车门，那硫磺的气味愈加的浓郁，放眼望去，在小河边、山坡上、公路旁、树丛里、岩石间到处都有白色的雾气在袅袅升腾。有的烟雾从山的洞穴中喷出，就像是冬日里呵出的气流，在眼前滚动着，上下翻腾；有的烟雾在急速流动的河水旁喷薄而出，将满沟的河水都搅合成一锅热气沸腾的滚汤。而马路边，一泓泓池子里，一个个饱含着热气的气泡正从水的底部缝隙中摇摇曳曳的钻出来，到达水面后忽然爆裂开来，吐出一团细小的白雾，就这样，千千万万个气泡不停的冒出，不停的迸裂，那缕缕热气便集结成一大片烟雾弥漫在整个路面上。
我们顺着一条小径费力的向山腰攀爬，当来到烟雾升腾最猛的处时，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鼻而来，就在我们的脚底，热力透过厚厚的鞋底，直达脚掌心处，我们只好不停的变换着站姿，以消去炙热感。在热炕边，几位藏民正围坐在热气喷涌的泉水边，用竹篓装着鸡蛋，放入热泉中蒸煮，滚烫的泉水大约有摄氏90度左右，站在一米开外都能感受到水的热力四射，我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刚临近水面上，强烈的灼烧感从指端传来，忙不迭的撤回手掌。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们将煮熟的鸡蛋取出来，慢慢的将鸡蛋壳剥开，露出白白的蛋清，放入嘴中，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位藏族大姐站起来，热情的邀请我们一起品尝，并递上刚出水的鸡蛋，我捧着滚烫的鸡蛋，轻轻的剥开蛋壳，蛋白同样雪白，放在嘴里，与锅里煮的鸡蛋一样，满齿生香，只是多添了一丝淡淡的硫磺味。
吃过鸡蛋，我登上旁边的一座土山，环视四周，此时的我已完全置身在一个温泉的世界里。上上下下，路旁河边，岩石树丛中到处都有吐着热气流淌的温泉，到处都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到处都弥漫着硫磺味道。那热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乳白色的光芒，或淡、或浓，或明、或暗，或薄、或浅，弥漫在整条山谷间。这里的温泉，因洞口的大小不一，在形态上也各有不同，有的沉积在一个小小的石窝里，许久才有一小串气泡从水底的空洞中冒出来，在水面上爆裂开来，发出细微的声响，然而并不溢出；有的泉眼非常的细小，温泉从岩缝中流出，就像是一根细细的水银柱在地面上快速的穿行，眨眼间消失在草丛深处；有的泉眼较大，碗口粗细的泉水从洞口喷涌而出，顺着早已冲出的沟渠直接汇流到奔腾的河水里。
同行的凌教授告诉我，在这许多的温泉中，各有特点，不过久负盛名的还是这里所独有的三孔泉眼，它们都属于间歇泉。在他的指点下，我们来到其中最小的一孔泉眼处，它就潜藏在半山腰的一个岩洞里，洞里很干燥，在岩洞的底部，细小的泉水正慢慢的聚拢来，当达到一定的水量后，泉水突然喷发，将晶莹剔透的水珠撒向空中，溅落在山洞里，瞬间潮湿了地面，不过这些滴落在岩洞里的水珠在地热的作用下，一会儿工夫便没了踪影，岩洞又变得异常的干燥。
山腰下的一孔泉眼，要隔两、三个小时才喷发一次，我们刚走到泉眼处时，恰逢泉水喷发，一股1米多高的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幻化成无数的水珠，分散开来，煞是壮观，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10多分钟后才复归平静。而最壮丽的间歇泉，在山脚处，据说每天只喷发一次，喷发时水柱可以高达4至5米，蒸气直冲云霄，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绚丽多姿的彩虹，壮观无比，然而我们要赶往措普湖去，只好遗憾的告别，再次登上汽车向着峡谷深处驶去。
从热炕泉到措普湖的道路大概有40余里，全是土路，由于连续几日雨水的侵蚀，道路显得非常的泥泞，水坑一个接着一个，我们的车就在这些坑中颠簸着前行。终于，我们冲破了峡谷的包裹，眼前的景色忽然间变得开朗了，天光也仿佛一下变得更加的明亮了，峡谷被我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眼前的草原铺满了绿绿的草，舒缓的伸着懒腰，向后倒去，将坡度降到最低，形成一座无边无际的大草原。
汽车嘶吼着，穿过满是泥沼的坑洼路面，翻过几道草坡后，我们就来到了素有康巴第一圣湖之称的措普湖旁。措普湖被誉为“康巴第一圣湖”，有“香格里拉之魂”之美誉。它的南面是海拔5833米的尼特岗日峰，周围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和草坡环抱，水域面积0.4平方公里，水深2-4米。站在环形的草坡上，措普湖一览无余，就这样坦坦荡荡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湖面三面环山，尼特岗日峰上，裸露的岩石将高原的苍劲及气候的恶劣展露无遗，在自然力的作用下，岩石被雕琢成一件件艺术品，有的一柱擎天，直指苍穹。有的横卧山顶，搔首弄姿尽显苍劲中的妩媚。有的在孤崖边婷婷玉立，犹如一位多情的姑娘，翘首盼望心中的恋人早日归来。而更多的是岩石与岩石叠加在一起，处处透着清灰的色调，露出大山的脊梁……
山脚下的措普湖，一千余米的环形山坡将湖面与章德大草原分割开来，而湖的其余三面，全是黑色的杉木林和苍翠的柏树林组成的原始森林，那一面湖泊就静静的横卧在正中央。湖面水平如镜，就像一面硕大的镜子，远山近树，蓝天白云，还有那从湖面上飞掠而过的鸽子，都在水中留下曼妙的身姿。几位藏族小孩满脸笑意的向我们走来，挥舞着手不停的说着“扎西德勒”，他们走到我们面前，用纯正的藏语热情的为我们指点通往圣湖的最近路径，在他们的指引下，我们来到湖岸边，在我们面前，一座由木板打造的简易观景台伸向湖中，我们小心翼翼的走上观景台，站在木板上。
一团乌云正从山边涌来，将太阳围裹起来。几位早到的游客站在我们的旁边，向着湖心引颈高呼，不一会儿，一群由四五十只小鱼组成的鱼群呼之即来，向着观景台缓缓靠近，当几位游客将手中的糌粑团向水中撒去时，游鱼们争先恐后的追逐着食物，有的鱼儿因为争食时用力过猛，一下子跃出湖面，甩动着几近透明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眨眼间又落到水面上，溅起一团水花，那一圈圈水波就荡漾开来，打破了湖面的宁静。
湖边，一位僧人盘膝坐在草地上，念诵着经文，虔诚的双手合十，我都怀疑其有着通天的神力，与眼前的圣湖作着常人难以通达的交流。阳光终于冲出乌云的拢裹，将柔和的光芒洒在湖面上，刹那间，湖水由墨绿色向多元化的颜色改变，从远到近分别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在湖岸边，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银白色的光芒，而直到湖的中心带，湖面呈现出湛蓝色，再往远处看，依次呈现出深青、墨绿的神奇色谱，让人置身于神奇的世界里。
高原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忽然间换了一张面孔似地，太阳再一次隐藏到乌云后，大地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而在此时，湖面的光影又互动起来，湖水的东面仿佛铺洒了一层淡黄的金色，在天地间熠熠生辉。湖水的最中央，一片碧绿无限的延伸，显得翠色欲滴。湖水的西面，一条黛青色的影子环绕湖岸边，更加体现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境。不过，这种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太阳再次冲破云层的遮挡，将白的光芒洒在湖面上，就在这时候，一阵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呈现出千万条银鱼跳跃之奇丽景观。
在措普湖边，我们真切的感受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几只岩羊顶着硕大的羊角漫步湖边的草甸上，津津有味吃着肥美鲜嫩的草，对路人视而不见，不惊不诧。而湖泊的另一边，一群群憨态可掬的旱獭从洞穴里走了出来，在草地上嬉戏玩耍，有的跑到游客和信徒们的面前，站立起来，等待人们的施舍，当得到食物时，大快朵颐，品尝着作工考究的美味。远处，几十只猕猴伸着长长的手臂，在树巅上互相追逐，发出愉悦的吼声。
中午时分，吃过简单的午餐，我们跟随着朝圣的人们一起环湖而行，小径旁古木森森，灰色的松萝垂悬枝间，藤蔓互相牵连着、缠绕着，有的顺着树干攀援而上，在树巅形成巨大的伞盖。地面上，几束阳光穿过枝叶间，投射到地面上，形成光怪陆离的白色图案。路途中，从树林深处传来鸟雀清脆悦耳的欢叫声，几只灰色的兔子从路旁的树丛里蹦出，也斜着脑袋，圆睁如豆的眼，看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没有一丝惊慌，不慌不忙的钻进路旁的草丛里。在一些枝繁叶茂的树下，一些虔诚的信徒用树干斜搭起简易的草棚，一口黑色的锅，一个木碗，一袋糌粑，一床毛毯，就组成自己隐居修行之所，他们盘膝闭目而坐，手中捋着佛珠，肃然的脸上透露出修行者的虔诚，我们为苦修者的精神所感动，情不自禁的双手合十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当我们来到措普湖的尽头处时，一座背依扎金甲博神山，面对措普湖而建庄的庙宇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它就是声名远播的措普寺，站在寺庙外，你就能真切感受到该寺的恢弘气势，整座建筑庄重古朴，具有典型的藏式建筑风格，它采取梁架式结构，檐四周饰有斗拱，内部立柱支撑长额，其上构成梁架，用横梁柱托檩，构成金顶的坡度。所有的门窗上端檐口，有多层小椽逐层挑出，承托小檐口，上为石板或阿噶土面层，有防水及保护墙面、遮阳的作用，也有很好的装饰效果，门框刻有细致的连续三角形几何图案或卷草、彩画等。寺的四周经幡随风飘扬，从寺院里传来阵阵悠扬的法号声。
据同行的一位隐者告诉我们，措普寺系藏传佛教中“宁玛”派寺院，全称为“吉祥措普佛法讲修兴盛洲”，宁玛派(红教)是藏传佛教四大传承之一，相对于以后的其他三大传承(白教-噶举 花教-萨迦 黄教-格鲁)，它是旧派。宁玛派是藏传佛教的重要宗派之一，宁玛一词的意思为"古"或"旧"，宁玛派即古派或旧宗派，是藏传佛教各教派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教派。该寺现有僧尼百余人，主持是法号为“白玛晋查主钦达娃微色”的根呷丁真。走进寺庙，大殿内的四壁上雕刻的佛像工艺让人叹为观止，从中可以想象到寺庙的独特和神秘。
当我们走出大殿，几位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手捧黄色的瓷盆，来到寺庙大院里，将盆里的糌粑团丢在草丛里，一群白色的鸽子仿佛得到了神的感召似地，箭也似的从空中俯冲下来，飞到草丛里，啄食那些面团。一位僧人告诉笔者，由于在此苦修的僧尼和周围环境长年和谐相处，许多野生动物经常到措普寺寺庙大院内嬉戏觅食。
下午，我们一行告别措普湖向来时的路走去，站在一座高坡上，回眸中，措普湖静静的躺在山的襁褓里，是那样的自然，而措普寺的金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我想，在湖边，在森林中，在寺院里，那些苦修的信徒和僧侣们一定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静静地、永远地守候这片纯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