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李济民《岳母》
文/李济民
【作者简介】李济民，创作中篇小说五篇，小小说三十余篇，散文三百多篇，诗歌数百首，多篇在报刊杂志广播网络发表。书法作品获“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八十五周年书画大赛”金奖。常思社会人心不变之理，常想文字文学永久之责，人微言轻，不敢疏忽，以求屑微有益于良心有裨于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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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两个优秀的女人”，这两个女人是谁不用我再说，顺着这句话在文籍史海里寻找，写母亲的文字不少，写妻子的文字也不少，以我的孤陋寡闻，奇怪的觉得，唯独少有写岳母的文字，俗话说“丈母娘爱女婿兴得像个罩窝鸡”，多不公平，人在成人之后，绝大多数人都要娶妻生子，妻子是丈母娘生的养的，为什么人都能给母亲给妻子留下文字，如孟郊的《游子吟》苏轼的《江城子》，如李密的《陈情表》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却不能给丈母娘留下那怕一星半点的文字，怪我学浅识陋，我猜想，没想到，无意识，不情愿？哈哈，我倒被我的问题逗笑了——难道真的是“把铁甭当铜，把女婿甭当人？”
我不是成功的男人，五十岁了，父亲和母亲都已离我而去，明白了，人一辈子都这样，是个过程；和妻子相识二十七年，一起生活二十五年，这其间，经历的事情多了，明白的事理多了，慢慢地可以洞明好多世事了，伴随着自己的家庭生活，伴随着自己的成长和日渐成熟，对人事世事的看法相对稳定了，而在这日渐成熟相对稳定的看法中，其中就有日益深厚的对岳母深深的敬重和爱戴的感情！
人好象是十年一个明显的变化，过一个十年，对人生，就会有一个明显不同的看法，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没经历过，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有时候有机会了，五十岁回望四十岁，四十岁回望三十岁，想想过去的艰难日子，想想拆东墙补西墙紧巴巴苦焦焦的日子，自己就会吃一惊，就会羞愧脸红……
自愧是一回事，被他人嫌弃是另外一回事。
那时候，结婚不久，工资低，又有了孩子，上有老，下有小，要维护一家人的生活，母亲常年多病，再加上寒暑假要到西安去参加函授学习，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敏感而又好面子，一切的一切只能藏在心里，酸涩的无法言说的生活只能咬着牙坚持着。
母亲病重住院之后，岳母给我们哄孩子，总是劝我们，人一辈子都是挪截截活哩，有困难了，该硬气的时候要硬气，该忍的时候要忍，人嘛，你干啥，就要把你的本份干好，这才是根本，教书是个良心活，再咋样，你甭哄了人家娃娃，你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没钱，以后可以挣，唯独亏了良心，以后没办法弥补。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这或许就是“穷不易节”“贫贱不移”的道理，我也才慢慢感觉到，岳母的不嫌贫爱富，在当时，是怎么样呵护了我的敏感，是怎么样维护了我的尊严。随着时间的推移，等我慢慢的省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我的灵魂深处，除了震惊之外，就是对岳母深深的敬佩和爱戴。一个不识文断字的农村小脚老太婆，识大体，明大理，让我深深的懂得了，啥叫无文而化的人，有文，还是无文，并不重要，人如果生而能化，就是一个站立的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人，就是一个值得你敬重和爱戴的人。农村里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并无多少文化，甚至没有文化，但他们不糊涂，格子亮，他们知道怎么做事，知道怎么做人，他们站立的形象，能影响别人，也能影响村子，他们给别人的力量，是根本用金钱和物质无法衡量的！
一家不知道一家的难，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家都有锅碗瓢盆中琐碎里的操心和劳力。秋收时节，种的豆豆颗颗多，地里活路就多，就要不停地忙乎。岳母周内要给我们哄孩子，周末了，乘能抽开身，又要赶回去，收拾地里的活，捶豆子，碾谷子，剥棒棒，摘辣子，一周有一周的事，总有忙不完的活路。从县功桃园到桥镇马塚，周六下午撵黑回去，周一大清早赶我们上班之前再赶到学校，一架坡一截原四十里路，班车虽少，但有班车，我劝岳母去坐班车，可岳母总是给我说，“步行，我走的是捷路，要少走多少路，走走多好，没必要坐车”，我给岳母钱，岳母也总是笑着说，“我又不坐车，要钱做啥用！”年轻时总是糊涂，总是大意，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当年的岳母，自己宁愿多吃苦，也不愿意多给我增加那怕是一点点的负担，自己宁愿多吃苦，也不愿意流露出那怕是一丁点对我艰难生活的不满，这一切，这点点滴滴，随着时日的推移，当我慢慢理解岳母当年的用心的时候，当我慢慢明白岳母当年行事原则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我就会动情，我就会伤心，我就会对岳母心生敬重！
看卡夫卡的《变形记》，才知道，家是个避风的港湾，是个最温暖的地方。在家里，担当是一种责任，担当就要愿意吃苦，担当就要不怕吃苦，担当就要忍受吃苦。二十多年来，自己亲眼看到的，自己亲身经历的，在这个家庭里，岳母吃了多少苦，岳母受了多少罪，自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和别人不一样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岳母在大事上不糊涂，忍耐着，坚持着，咬着牙硬撑着，难得的做到了“大事不糊涂”。决定及时盖房，虽说当时艰难，但做出这个决定，在当时农村快速发展的潮流中，不至于让家庭和农村的大环境相差太多，为家庭，为子女，赢得了相对有利的生存空间；为子女的的身体，为子女的生活，为子女的婚姻，做出了一次又一次极其艰难的选择，坚持，力撑，决断，承受，其中的辛酸不易，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我的心里，我真不敢轻易去触碰，我真不敢仔细去回想；在娃娃的上学问题上，从来不糊涂，一定要娃娃坚持把学上下去，这或许是一种过人的眼光，也是一种超人的智慧，现在子孙的好工作好生活家庭的幸福家族的荣耀，或许都是因为岳母的坚持和决定独撑和担当。
难得糊涂，那是一种透彻之后的糊涂，岳母大事上的不糊涂，岳母的胸襟，岳母的担当，岳母的风骨，岳母的气度，给了我做人方面极大的启发，让我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男子汉的大男子主义者都羞愧难当自愧不如，让我佩服，让我惊叹，人之境界竟有如此大的差异，从内心深处，我深深地佩服和敬重我的岳母！更让我佩服和敬重岳母的是，再苦，再难，岳母也只是自己承受，从来不愿轻易把责任推给别人，想起这些事，不自觉的，我就觉得愧疚和难受，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就觉得没有把责任担到自己的肩上，替老人多分忧，替老人多解愁，是一种罪过！
“知恩不报哪里算人”，岳母已八十岁高龄，人老了最怕冷，去年我的房子有了暖气，我就叫岳母来我这里住，可岳母总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家里的前前后后鸡羊猫狗，邻里的大情小事人情世故，庙上的打醮念佛广施布施，岳母总是成天乐呵呵的忙这忙那，风风雨雨，春夏秋冬，自得其乐。岳母总说，我腿不疼，腰不疼，头不晕，眼不花，自己能跑得动，就是为旁人跑跑，也轻省，也散欢。吃斋念佛的人，岳母的简单，自然，对别人有用，或许这一切，是我们这些自诩为有文化的文化人，所根本不能懂的，或许岳母的简单快乐是在我们所不能懂的另外一个境界上，我们真糊涂啊！
看佛经，才知道，佛陀也受难，受难是一种苦，是一种缘，是一种经历，是一种开悟的机会。
岳母大转子骨骨折卧床休息，受尽了痛苦的折磨，心理有压力，总说“咱一辈子不做亏心事，连个蚂蚁都不伤，遇到叫花子总要管他们吃饱，宁肯人伤亏咱，咱也从来不伤亏别人，可今天咋要受这罪！”我就劝慰岳母说，人都有磨难，小灾小难，磨磨就过去了，好人总有好报，儿女，媳妇，孙子，都这么孝顺，也是一种福。在医院里，听我这么说，医生也说岳母有福，虽说在病中，却在病中享福，听了医生的话，岳母也开心的笑了。是啊，换一个角度，人生的苦乐观也可以如此！
自力自强了一辈子的岳母，从不愿多给儿女添麻烦的岳母，现在出了院在床上静养，病情稳定，恢复良好，听儿女的话，愿意每天让我把她像孩子一样哄着，眼看岳母一天天好了起来，眼看再有不长时间岳母就可以下床走路了，高兴之余，就在心里悄悄的告诉自己，逮着机会，何不对岳母好点，再好点！
其实，我心里最清楚，我这个一向很自傲自负的人，从心灵深处，我佩服我的岳母，敬重我的岳母，深爱我的岳母，我愿把我对岳母的爱化为行动，“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心里高兴，给我八十岁的老岳母做儿子真是一种福气！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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