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兴连载三十八《往事·童年》| 主播山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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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兴作品，主编黄幼中

七十八

过年请家谱、供家堂、请祖宗、上供果、上五碗菜，这些都是四旧，要破掉！所以啊，过年的时候，这些习俗就不能做了。过年，就要过一个革命化的年。所以，我家过年的程序也减化了不少。家堂不供，家谱不请了，但堂屋依旧放一张桌子，桌上燃一炷香，点两支红烛，父亲带着我们，跪在桌前，给祖宗们先辈们叩头。我呢，就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祝另一个世界里的祖父祖母们过年好！心里暗暗地期盼他们能过一个快乐的年，过一个不是像我们这样简单的革命化的年。这个时候，不觉间，祖父母的慈祥目光就会在我的眼前闪动，他们慈爱的面容就会在我的心中晃动。我就觉得他们还坐在炕头上，还是那么慈爱地看着我们！

年后不久，大石桥的二姐夫和二姐来了，拿来了好多礼品，花生，糖果，糟子糕，这些我不怎么喜欢，最好吃的，那是大白兔巧克力奶糖，这味道很特别，我们从来没有吃过，很是过口难忘。母亲拿一些给我们，我们常常都舍不得一下吧吃光，放在衣服口袋中，过河南坡找小面包，三淘气，华子，二丫头们，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馋一馋他们。不过我也不小器，也分给他们一两块，让他们尝尝这人间美味，分享这舌尖上的幸福！

幸福不忘好朋友，大黑狗来福跟在我的脚前腿后，我当然不会忘了它，有我吃的，就有它吃的。我把糖纸扒掉，放进它的口中，它先是吐出来，用舌头舔舔，然后很快速地吃一口，很惬意地摇摇尾巴，伸伸舌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哈哈哈，它也品尝出这是好东西，是幸福美味啊！看他贪馋的眼神，不得已，我只好再给他一块。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

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有好东西当然也不能忘了丁五哥！母亲给我和小弟糖果时，小弟就偷偷地给我说，哥，一会找丁五哥去。我们口袋中装着糖，跑向河南坡二姑家。丁五哥看见我们气喘吁吁地进来，忙问，干嘛呢，这么急？我和小弟赶忙拉住五哥，小声地说，你猜，给你什么好吃的？接着赶忙掏出七八块大白兔奶糖塞进五哥的手中。

冬日的阳光，这时照进屋中。屋中一片明亮。三哥哥结婚时全家福照片上的所有人笑容满面，看得更真切。照在我们的身上，暖暖的，照在我们的脸上，热烘烘的。我们吃着香香甜甜奶味的糖，心中充满了甜甜蜜蜜，充满了快乐！充满了幸福！

二姐夫同时还给我家拿来了更好的礼物：一套《毛泽东选集》四卷本。这是第一版，新出版的。用水红纸包着，红绸带子扎着，很金贵！很珍贵！

在我们这边偏僻的小山村，是很难能请到的！我父母把这套书当成了珍宝，放在屋里开國大典油画的下面，恭恭敬敬地供俸着，不许我们小孩子动一手指头。

七十九

二姐夫可是新姑爷。招待新姑爷是大事。母亲做了好多菜。陪客的就有辛老夫子，二大伯正仁老叔等等我们村砬子沟有头有脸亲朋故友好几人，这里，正仁老叔，我家叔都是喝酒的高手，辛老夫子那是见过风浪老于世故的侯堡子名人，二大伯那偕从三教九流出入衣香鬓影之人，这阵式不容小觑！

二姐夫有学问，他原来是鞍山高中生，三年困难时期，放弃大城市生活，回乡照顾母亲的，见过大世面的。

他们酒来酒往，侃侃而谈，热闹而不失雅致。

后来，我听见二姐夫说，要斗私批修。酒桌上的人就都没了高声阔论了。也难怪，我们这个小山村，怎么能跟城市相提并论呢？怎么能知晓革命的新形势呢？

先说斗私，二姐夫解释说，斗私，就是斗争私心，私有制；批修，就是批判修正主义，防止红旗变色，宗旨目的就一个，永保社会主义国家不变色，红色江山万年红！

这时我就想：这斗私批修与我家有大关系呀！

我家距离道马寺就一二里远，庙里有个道长，姓付，人们都叫他付老道，他在道马寺中修行，天长日久，和我家相处就显得近了。

付道长这时大约有八十左右，身子瘦瘦的，两鬓斑白，下巴上飘着一缕长须，两眼不大，却有精神，个子不矮。给人的感觉是道貌奇清，一派仙风道骨。有道行，说事情，判前生后世亦精准，听祖父母说过，他的家乡尚有侄子侄女，文化革命初期，他的家人接他回家安度晚年，但老道长一心向道，不肯回家。到现在依然住在道马寺里，毎日里苛守规矩，诵经作课，把这座庙打扫得干干净净，佛像擦拭一遍。岁数虽大，身子却是矫健，上山砍柴，下田收割，一如中年人一般。他的书法绘画别出一格，庙中廊枉上的蟠龙飞天，活灵活现，就是他的手笔，人们看了都肃然起敬。父亲，二大伯，辛老夫子常去庙中走动，谈些问道寻药之类的事情。特别是他的拳术，叫二姑父说，那是炉火纯青。二姑父常去请教，比比划划，我们也是看看热闹，不懂其中的章法。打卦算命只是道长的副业，至亲好友求到门下，他偶尔一试身手，他的预测很有见地。

付道长的文学修养很有层次，诗好！

“埂路蜿蜒蜂曼舞，

黄花浪滚抱峦嵩。

鸡鸣犬吠炊烟处，

几处农家翠色中。＂

这是他写的一首七言绝句。辛老夫子说，这首乡村野景绝句，勾起了多少城市人小桥流水人家的怅惘，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云雾轻软，醉饮夕阳，丛闻鸟语，渔舟翻浪。

二大伯说，这诗呀，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农乡瑰丽画卷，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山也多情，水也多情，人生寻乐天地间；醒也高声，醉也高声，欢乐徜徉彩云间。

况且，二大伯辛老夫子他们常去道马寺，是不带小孩子去的，但我是个例外，只要我想去，他们是让我跟着的。

我清楚地记得，庙前是一片开阔地，有一大片稻田，庙的四周是粗大的槐树，这就不必说了，单是花坛里就种有多种花，你看那太阳花和小雏菊就很纤纤芊芊，还有种叫羽袅萝的，藤纤细叶纤细，花也开得纤细，艳艳的一点红，不息的开着。道长好像特别喜欢这花，每次见他，都看到他站在这花旁，时不时地笑笑。我想，他这样爱花，是否尘缘未了？还是一心向道？他室中悬挂的“心似闲云任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