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诗社||现代诗赏析●两首|顾城 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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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青草一样呼吸

顾城

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
在很高的河岸上
脚下的水渊深不可测
黑得像一种鲇鱼的脊背

远处的河水渐渐透明
一直飘向对岸的沙地
那里的起伏充满诱惑
困倦的阳光正在休息

再远处是一片绿光闪闪的树林
录下了风的一举一动
在风中总有些可爱的小花
从没有系紧紫色的头巾

蚂蚁们在搬运沙土
从不会因为爱情而苦恼
自在的野蜂却在歌唱
把一支歌献给了所有花朵

我会呼吸,像青草一样
把轻轻的梦想告诉春天
我希望会唱许多歌曲
让唯一的微笑永不消失

赏析
被“像青草一样呼吸”这几个字击中的瞬间,抬头望窗外仍然是混浊的霾。真实的处境和作品意境的反差何其大,而在这强烈的比对中,你会觉得自己像是涸辙之鲋:没有水,新鲜空气权被剥夺殆尽,奄奄一息。
还好有诗境可供沉沦,它把你从惨淡的现状中拖拽出来,允许你做一蔸嫩生生的青草,长在水汽氤氲的河畔,清新而又汁液饱满。在一棵草的生命里,你开始获得真正的呼吸,呼吸吐纳间流淌的全是干净芳醇的气息。
像青草一样呼吸。当呼吸渐平渐稳渐深,凡俗的重浊的纷扰也渐渐消散。于是开始更透彻地看清脚下的水渊,更广远地洞见远处的河流的形状、树林的颜色;更从容地用指尖触摸阳光和空气。人生如蚁,却还能甘之如饴地躺在世界掌中,栩栩如生地感知一粒沙、一只野蜂的世界。在最最细微的觉察里,整个世界的辽阔,也向你涌来。
该有个纯净的自然可供投靠,丢开爱情或其他什么苦恼。顾城说:“我到海边去捕鱼/没有带那些沉重的疑虑和网/我带心去了。”带着心,去呼吸,在辽阔的春天里。

文/小奇

作者:顾城

中国朦胧诗派的重要代表诗人,被称为当代的"唯灵浪漫主义"诗人。顾城在新诗、旧体诗和寓言故事诗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其《一代人》中的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成为中国新诗的经典名句。


无可识别

余怒

对自然的权利我持何种态度,是老问题。

对于十岁夭折的儿童,已经太迟。对于

新婚的情侣,又问得太早。未实现的希望

会败给接踵而至的欲望。与诗的叫喊相比,这是

文绉绉的低吟,常常为诗的坏韵律所限。

高音部切分的歌剧。指关节变形的钢琴曲。

不是关于它自身——这才是最坏的。

举着拉菲与你碰杯的时尚女士会吗?

她在笑吟吟中暗示与你一种唇舌的自制力。

可以从我这儿了解更多吗——高傲与蔑视,

知觉与麻木,及时寻欢与冷眼相对?一个描述,

你专注于外观(有悬铃木的笔直、纯粹),便于

恢复你的自然身份(有树上鹈鹕顾盼自大的错觉)。

假设某地消失,没有山冈湖泊的方位指引,

那些方向感渐失的,交配后的雄鸟、雌鸟,

我们只能通过羽毛区分,以及飞起降落时的体型。

我们没有更聪明、更值得称道的识别之法。

余怒  1966年12月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市。1985年开始诗歌创作,著有诗集《守夜人》、《余怒诗选集》、《枝叶》、《余怒吴橘诗合集》等,主要作品有长诗《猛兽》、《网》、《个人史》,短诗《交换》、《一件东西》、《众所周知的立方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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