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13)因爱而恨|小说

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12)别什么事儿都赖在酒上|小说

文/毛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生命、生活及爱之求证

“完整的谋杀”?

生命的消失和生命本身一样,需要理由。

侦探与作家之辩。

生命与爱的对立统一。

家庭游戏、警方追查,步步求证爱与罪的留痕。

一墙之隔的通奸、黑牌照进口“美洲豹”,层层揭开死亡背景。

延误半年的失踪案,年轻美貌家庭主妇生死不明。

充满暗示的笔录,真相呼之欲出。

“为什么”是藏在后面的,它永远不会自告奋勇跳出来找你,永远都悄悄地等着你找它……

63

女作家唐尧坐在死者蒋妍的梳妆台前,有点儿茫然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丈夫高璟,立在死者坠楼的那扇窗户前,默默吸着烟。

“你说——”唐尧开口了,“她用这梳妆台么?”

“当然。就像你每天都要用自己的梳妆台一样。你只要看看那些护肤品的新旧和台子上的残留物,就知道了。”

作家站起来,站到丈夫身边,管他要了一支烟。

“她就从这儿……”

丈夫点头。

“你是侦探,你能解释这个死亡么?”

“不能。首先,我不是侦探,我只是个生意人。其次,侦探也好,警察也好,他们的职责是揭示死亡的经过,不是剖析死亡的理由,也就是你说的解释死亡。”

“你怎么了?我怎么好像觉得,你这回离案子那么远啊。”

“不是我离案子远,是案子离我远。”

“又是该死的参照系逻辑!那有实质的区别么?”

“有。”

丈夫转过半个身子,望着妻子充满疑问的眼睛。

“要明白这个案子,就得走进他们的生活。我,好像一直都没摸着门儿。这个案子,看似简单,靠尸检痕检就能破。可那只是现象上的。

“本质呢?谋杀也好,自杀也罢,一个生命的消失,必须得有理由,也可以说是动机。这个案子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动机。看上去显而易见——妻子不忠,与人私通怀孕,丈夫不堪羞辱,一怒之下做了蠢事……

“别着急,这当然可能。完全可能。可丈夫为什么不承认呢?”

“害怕法律追究呗。还用问。”

高璟打开手提电脑。

“这是我结合了解的案情所做的一些批注——

“死者丈夫,就是这个罗春,声称非常爱妻子。可在死者身上,却发现了令人发指的殴打虐待痕迹。除了罗春,其他人几乎没有条件,也没有理由在至少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持续对死者实施那样的摧残!同时,根据基于调查所得的对死者社会生活和性情的了解,更不可能是长期被多人加害。

“另一方面,现在已经证实,他们的孩子罗宝松不是罗春的亲生儿子——”

“那就是韩松的了。”

她说,指着孩子的名字:“看,宝——松,带个‘松’字。”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春包容了这个孩子。如果,那些虐待的实施者都是他的话,他不是虐待成性就是对妻子恨之入骨。无论是哪一种,这个孩子能在一两个月的胚胎状态下进入他的家庭,到如今十三岁,始终没有受到过他所施加的任何伤害,都应该算是个奇迹。所以——”

“所以,他所声称的爱妻子,就可能不是简单的抵赖,或者说,可能存在真实的成分。”

“是。这并不矛盾。爱,是个很难诠释的词汇。可能存在着多种歧变方向。因爱而恨,导致悲剧的不乏其例。

“爱的初源,专指男女之间啊,大多是相似的:渴望、安全感、归属欲……无非尔尔。结果就千差万别了。那将取决于爱的主观个体对爱的定义、心理依赖程度、过程欲求等等,以及这些主观意志的客观存在条件……

“具体到本案,至少有四个问题需要回答:

“一,罗春为什么虐待妻子而没有虐待孩子?

“二,罗春是否确切地知道妻子与人私通的事实,包括私通对象的基本情况,私通的时间起始点和主要过程?

“三,罗春对死者的虐待与上述私通情况之间的关系?

“四,罗春对那封被撕碎的《离婚协议书》是否真的一无所知?

“如果,这四个问题,有一个没有答案,或者答案之间存在逻辑上的矛盾,谋杀动机就不能成立。无论证据如何充分,没有动机,都算不上完整的谋杀。”

“完整的谋杀?!”

唐尧瞪大了眼睛。

“多可怕的概念!”

“但却是真实的。这其中或许包含着一个极其严肃的课题:如何看待爱,和,生命。”

64

以分局刑警队干警安崇文为负责人的蒋妍坠楼案调查小组,以追溯死者丈夫罗春案发前后行动事实为核心目的,经批准,对其正式拘审。

经多次提审、反复攻心,截止2004年10月28日7时,除坚持否认见过在死者住处提取的《离婚协议书》,坚持否认致使死者坠楼,及否认案发前对死者事实实施性行为外,犯罪嫌疑人罗春所交代情况与尸检痕检及旁证情况基本符合。

现将其供述整理摘要如下:

3号早晨,我确实回过家。

9月30号晚饭后,我离开家,跟朋友玩牌去了。当时蒋妍挺正常的。还跟我说1号想带孩子出去玩一天。我说去吧,反正我也不一定回来,家里也不用她。

然后,我换了身衣服就走了。

2号夜里,我跟朋友玩牌时候钱不够了,一翻卡也没了,心里就着急了,就想是不是换衣服掏兜掏忘了。那卡里可还有钱呢,可不能丢了。

就这么着,我打车回了家。可能就四五点钟吧。还没电梯呢,我们楼五点半开电梯。我爬上去的,爬了一脑门子汗,进门就洗。

我觉着她醒了,可没起来。

我就翻那天脱下来的衣服兜,翻了半天,没有。当时挺着急的,我就摇晃她,问看没看见我的卡。她说在桌子上。我就开灯,看见了。心里踏实了。

她让灯恍得翻腾了几下,我就把灯又灭了。就想跟她那个。

她不干,踹我。

我就有点儿急,就撕吧了几下,好像把她衣服拽破了。这我不能肯定。

后来,我也觉得没劲了,就又走了。走的时候,天有点儿亮……

没有没有,就撕吧了几下,连肉都没让我碰着。

真的!

她是我老婆。您说,都到这份儿上了,我犯得着在这上撒谎么?就是想来着,没真干……

我没杀她!

不是我把她弄下去的!

向毛主席保证,我走的时候,她好好的!活着!

她带着肚子结婚,我是挺生气的。

可我是真喜欢她。

我一到车队就看上她了。做梦跑怂都是跟她。要不,也不会打那个姓韩的。真生气啊。除了打,我也没别的办法。谁不知道工作了不能闹事儿啊,我知道。可我就干了,开除就开除。只要他俩能断。

小妍她恨我,瞧不起我,这些我都知道。

我就拼命干拼命挣钱,想让她喜欢我。

他们老爷子吐了口,我就觉得她也愿意了。

头开亚运会登的记,“十·一”办的。

头办之前,她说我就是把她吃到肚子里去,她这辈子也是别人的人。气得我也没心思大办了,所以也没请什么人,往家一接就完事儿了。

宝松满了百天,她才又搬回来跟我住。

她说宝松跟我没关系,用不着我管,也不许我碰一手指头。说我要是恨,就冲她来。

我不恨,就是有点儿生气。说只要咱俩好好过,宝松的事儿我当不知道。她没言语。我说还得给我再生个孩子。她说休想。

他瞧不起我啊!

甭管怎么挣钱,怎么折腾,怎么对她好,她都跟看屎似的看我。

我就摔东西、弄响动,想逼着她跟我吵,那我还觉得像个家,像个两口子过日子的样儿。

可她理都不理,摔了就收拾,收拾完了,还是给我个脊背。

我就急了,就揍她。她连叫都不叫一声啊!您说这还是人吗!

我承认,打得挺重的。

您以为我不后悔啊。

她就不上医院。我都跪下求她了,她就是不去!

打急了,一甩手回娘家,养好了再回来。然后就下一轮……

我都怕了。

她就是想逼我提离婚。

她知道她说了也没用。我就是喜欢她,我就不提。我舍不得她……

就这么,打着打着,就到了现在了。我都打烦了。就不想回家。

后来,我知道她外边有人了,而且肯定比我强,有车,进口车。

我就想算了吧,争了半辈子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说实在的,现在她要是提离婚,我准同意。那个什么协议,我真是压根儿没见过。

我想提来着。可,有点儿张不开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习惯了。就是她那股把我当成死人的爱搭不理的劲儿,我也习惯了。真要是哪个女的特把我当回事儿,许倒不自在了。

别的女的我也沾过。不过都不长。长的也就一年半载。都是些个街面儿上的人,没什么文化的,给点儿小东小西就拿你当亲人了的那种。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我也压根儿没打算瞒小妍。

她到底知道多少,我不清楚,我们俩话不多。

她就说过,别把人往家带。

她买保险我不知道,她就是干这个的,那还不是一顺手的事儿。

她的事儿也不跟我说,我也不问。问了,她也不说。

最开始打她,我就是想知道宝松是不是姓韩那小子的种,我想十有八九是。可她任死不说。现在,我也不想知道了。宝松都那么大了,她妈也没了,爱谁谁……

宝松不喜欢我,也不理我。我也不想带他。以后,如果用得着,我会出力的。好歹,户口本上,我也是他爹啊……

3号早晨,我没碰见认识的人,打车也没要票。我从来不要票,干嘛使啊。

来回都是红富康。不瞒您说,我还有俩糟钱儿,打车不挑……

什么汽车响?没注意啊。小区里汽车老响,谁知道都是怎么回事。我直接打车走了,响不响的哪记得……

我真没害她呀!

我没那胆儿,也舍不得。

您要非说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就问问我们街坊詹红吧。她说过她恨小妍……

没错儿,我跟她有过一腿。就前几年。

她跟她老公离婚了,自己带孩子过。我们从小儿就是街坊,她对我有意思我知道。可我对她没意思啊,要有不早就怎么着了不是。

就是跟小妍闹得最厉害那阵儿,她回娘家养伤。我也不敢看去。詹红就来了。我们就睡了。她说你也离了算了。我没理那茬儿。说急了,就说你丫撒泡尿照照去。她就不理我了。

我觉得,女人要是疯劲儿上来,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对了,3号早晨我走的时候,听见楼里有谁家门响了一下,闹不好就是他们家。

那会儿我已经进电梯了。电梯刚来。

最近哪,头夏天前,有过那么几回。我不是说了么,小妍外头有人了,有时候就不回家。我也不问她上哪儿去了。问了也白问。她准说回她爸家。

我是实在耐不住了,就敲詹红的门去了。她就过来了。

我不怕小妍发现。大不了提离婚。离就离了吧。我也想开了,真到那时候,也就没办法了……

我跟詹红哩哩啦啦的不算真好也不算断。

她那人挺矫情的。要我真跟小妍离了,准逼着我娶她。

说老实话,我不想跟她过。我宁愿这么跟小妍对付着。看着她进进出出的,跟别人玩够了,心里也顺了,对我也有个笑模样,还能让我想起当初一块儿卖票的时候……最开始,她对我还挺不错的,我还以为她喜欢我呢。

跟她比,詹红也就是一下水道……

我真没害小妍!

要是我对她犯了什么罪,我愿意受罚!

可我真的没害她呀!向毛主席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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