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坚:泰北匆匆|散文
文/阿坚
【作者简介】阿坚:原名徐继坚,重庆作家协会会员,重庆铁路作协副主席。已出版散文集《城市人语》《沐风化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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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去一个地方,无需太多的理由;只因为邓丽君那首《小城故事》的曼妙乐音,引我在这个初冬的下午,匆匆踏上“恋上清迈休闲之旅”。
倏忽之间,泰国北部的烈日就将众人厚实的冬衣,剥离为一件短衫。凉爽的大巴车上,以为有邓丽君的歌声悦耳,却尽听导游煽情的恬燥。以后数日也未聆听到那甜美的歌声;邓丽君当年来此闲憩,想来就是为歇息歌喉而远离歌坛。满满一车人里,难道只有我是被她的歌声吸引而来吗?
除却邓丽君的歌声,清迈这曾为泰王国的首府,还残留有纳兰王朝的遗迹,还是《泰囧》的搞笑之地,还有美食美女,还有兰花芬芳玫瑰绽放;可见一车人并非因无厘头而来。
旅游大巴开始爬山,是泰北的最高峰,名为素贴。很动听的山名,让人顿然感觉这里的清爽与安宁。“素贴”两字在泰文里有这意思吗?还没顾得询问,大巴就停在游人熙攘的山顶,只为拜揖一座名寺。深山藏古寺,多有奇特的传说。这双龙寺也这样,传说有锡兰高僧携带佛舍利子来泰国,为建造舍利塔,就将舍利子放在一头白象身上,由它随意游荡,白象在哪里趴下,哪里即是供奉的福地。大象是泰国的国宝,白象更是珍稀,让它选址,僧侣们决不会有纷争;白象就是佛祖与信徒的使者。有了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有了泰皇九世赠予的水晶莲花,双龙寺的菩提树便四季常青,朝拜的香火盛如中天,金碧的辉煌让我等的双眼难以凝目。
泰国是一个笃信佛教的国家,清迈市内的红墙金顶随处可见,佛祖供奉于庙堂,也高高在上于政府楼前和过街天桥的中央;人们招呼问候,彼此全都竖起手掌,彬彬行礼,可谓“佛在心中”。泰国人虔诚,咱中国人也虔诚,从双龙寺到大塔寺到古道寺,一行人都兴趣盎然,遇佛即拜,许下大同小异的心愿。我也偶读些宗教书籍,却无明确的信仰,只是学点存世的精神,尚难以抵达——譬如佛家倡导的最为简明的功夫——认真吃饭、好好睡觉,于我这年近花甲的人,还不能天天做到,正在修炼中。
泰北的寺庙,堪称一绝的,应是青莱的白庙,它反了金黄的传承,通体银白烁亮,炫目而气势逼人。白庙的建筑形态,犹如东方的蛟龙与凤凰,拜揖佛祖的楼殿,就像昂扬的头颅;让信徒前往的廊桥,就像匍匐的身躯;镂空的樽樽雕刻,像是龙的鳞甲凤之羽毛,银光闪烁中正跃跃欲动,腾飞天宇。行走于廊桥,仿佛被一种力量牵引,一步步向上,好像要去天堂。据说白庙的意蕴,正是从此可以通往天堂。
白庙确有几分摄人心魄。另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更让人瞠目结舌,若不是标有wc的引导,还真不敢坦然而入,脱鞋方便更令人不知所措。走出这圣洁的公厕,游人纷纷停步拍照,留下这梦幻般的感受。这白庙景区的大手笔,是泰王所为吗?非也,原来是当地一土豪金的杰作。如此这般的一掷千金,是拜佛抑或拜金,随你怎么想,白庙真是难忘。
泰国不大,却让人思量。佛祖之下,还见地位显赫的世袭皇族;议会立法,民选执政,却受军队掌控;红衫军黄衫军,都不是兵,还常剑拔弩张;禁赌不扫黄,人妖成国色;明索小费,暗不坑人……真可谓一轮红阳,东方日出西边雨,各自天地。
二
大象是泰国的吉祥物,很通人性,在山林里观赏大象的表演,便情趣盎然。它们吃了一串香蕉后便兴奋了,跪拜讨钱,玩呼啦圈,作彩色画,都像模像样。象鼻画就的绿树红花,被游客买去收藏。踢足球大象也内行,传接射门,准确性不低;难怪国足赢不了泰足。大象的表演激发了我的玩性,于是掏了1000泰铢骑上象背,林中的象路崎岖不平,如盆的象足却让人于摇晃中无惊无险。路过一处悬空的草棚,再掏40泰铢取来一串香蕉,待大象行至河边停歇,甩过长长的象鼻,我手中的香蕉便一只一只被它卷去;象鼻比我的手灵活,有几次都不能及时将香蕉递到鼻前,大象可能不满意,鼻腔里噗嗤喷出气体,意为催促。大象每天要吃60斤食物,这2斤香蕉只能打个幺台,安抚一下而已。返回时在河里慢行,悠然而惬意,抵达出发地刚下象背,就有女子递来骑象的留影,满意即掏100泰铢。洋洋得意端坐象背的我,岂能不满意呢?
从象背翻身下来,转入一条山路,景点的喧嚣一下就被隔绝,骑象的兴奋也顿然褪去,我小心翼翼地放慢脚步,仿佛进入野人谷,有被生吞活剥的感觉。山坡上的几排茅草屋,即是长颈族的居住地。他们从缅甸逃难而来,因为不被泰国接纳,没有身份的长颈族只能在此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这里被开发为旅游景点后,会织锦的长颈族有了商品意识,便在路边搭起简陋的店铺,将她们手织的围巾披肩等,挂在屋檐下供游人选购。
有几位长颈族女人,正坐在店里的织机前一下一下织锦,她们神色安定,任凭你从不同角度拍照,一点不惊扰她的专注,脖颈间的金色项圈一个套一个,闪烁着你的眼球。长颈族的女孩,从五岁起就得套上这样的铜圈,其数量随年龄递增,直至死去方能摘下来。我走到一间茅屋前,刚抬头瞧那些锦簇纷飞的围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突然冒出来,她腼腆而不羞涩,眼巴巴地朝我微笑着,期盼购买她母亲织的围巾。我示意要给她拍照,小姑娘便顺从地端坐于木凳上,双手放在膝间,颈上的项圈闪闪发亮,仍是一样微笑看着镜头。我买了两条围巾,接了递来的泰铢,小姑娘一转身又不见了踪影。
顺坡而上,村落的中心有一间简陋而敞亮的教室,可容纳十余个孩子。谁给他们上课呢?是外来的教师,还是村里自教?我正思忖时,旁边的一间茅草屋传来一声“哈罗”,发声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的母亲正摆弄着织机。这些孩子也学英语吗?我随即便否定了疑问,聪明的小姑娘可能是模仿的外国游客,只为推销母亲的纺织品。我在村里转了一圈,就没遇见一个男人。他们可能都去山下了,说不定给我牵大象的男人,就是这小姑娘的父亲。
骑大象与逛长颈族村落,心情可谓天壤之别。
旅游大巴继续蜿蜒在泰北的崇山峻岭,满眼的亚热带翠绿,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湄公河畔。清亮的河面风平浪静,多年里却暗流涌动,喷泄着人心底的欲望。这段河流正是赫赫有名的金三角。我们登上游船溯水而去,远远就看见几幢橘黄色的建筑,这是缅甸的赌场,在满山的翠绿里分外夺目。游船到此就转头了,因为只办了老挝的签证。我们顺水而行,又一幢白色的圆顶建筑抢入眼帘,是老挝木棉岛上的赌场。边境上最亮丽的建筑,多是黑道掌控的挥金之地。游船在木棉岛靠岸,艳阳高照,缀满黄花的树下却习习凉爽,林中的一家家简陋的商店,也让游客摸出钱包而犹豫不决。
百年里,这黄金三角的一株株鸦片,因争夺的杀戮染红了湄公河水;河水涛涛入海,漫进一片片异域。于此,泰国在这边境小镇建立了一个鸦片博物馆。凝目馆里的一株株罂粟花,艳丽之彩让人想俯身去吻它。花谢果盈,在阳光照射下,饱含白汁的壳从青绿变为暗黄,渐渐萎缩干瘪……从艳丽到猥琐的过程,犹如天使到魔鬼的转换。
邓丽君就是华语歌坛的天使,她追寻着小城的故事,从清迈羽化而仙。妻是邓丽君的歌迷,几乎每一首歌都会唱。临行前嘱托我去邓丽君仙逝的酒店房间祭拜一下,我因贪睡误了所托,遗憾去了机场……
哦,遥远天国里的邓丽君,永远在她的歌迷心中靓丽着,演唱着,甜蜜着;被惦念着,遥想着,祭拜着。为此,我的贪睡许不会成为永久的遗憾;妻,许不会久久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