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退休日志】一朝春尽 唯茶解忧
2020年4月21日一朝春尽唯茶解忧
文| 七月娃娃
这几日杭州阴晴不定,我困于家中,窗帘拉上后常常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近午,忽然发觉这种所谓“退休”生活过于奢靡,不能长久,谁说定义了“退休”就意味着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做,最起码,早晨那杯茶是要按时喝的。
我来杭州之前对喝茶的概念极为淡泊,也没有想过专门买一些茶器来把玩,正如一位好友说的,喝茶其实不烧钱,就算一天从早到晚喝下来,也不过那几两茶叶,能奈何几个银子呢?没想到喝茶之后如同上了贼船,总会爱上几个茶壶、连同茶杯、连同各种茶道上的小玩意,然后连茶桌茶室也讲究起来,玩物丧志大概就是这样一步步陷下去的。
以前老家喝茶,用的都是田地里随意生长的野茶,春天妇女们播种的时候顺便采来炒了,束之高阁,也没有刻意保存,客人来了,拎一个硕大的大瓷缸泡,一泡茶能分给十几个人,用那种七八十年代某玻璃厂生产的双喜玻璃杯,端到客人面前,喜气洋洋的,热闹非凡,谈不上半点禅意。但这种感觉总是让人留恋,毕竟禅意可为,过去的时光不再可为,端茶的人、喝茶的人、当初喝茶的心境早已经离开了。
来到杭州,有了自己的小院子,喝茶便成了比吃饭更自然的事情。但来自广东的我起初并不爱绿茶,也因为在来杭州之前曾在云南浸染过一段时日,对滇红、普洱情有独钟,并且以前大多是别人泡茶递茶与我,很少自己作为主人去摆弄茶器去识别茶味,所以来了杭州,在院子的老榆木案头一坐,也就开始了与茶之间的各种纠缠。
我们老东家是龙坞这一带的老茶农了,每到开春便丢下自家可爱聪明的孙子,回到龙坞村子一住就是整个春天。她每次采完茶叶总是会回到院子来歇脚,跟我要一杯烧开的山泉水,便拿自己那个透明的玻璃壶泡了茶来,坐在台阶上悠闲得喝开,等缓过劲来了,又把竹篓子系于腰间,继续劳作去了。老房东也答应门前几条茶叶给我们使用,于是,恍惚之间我也有了做茶农的错觉,每次进院子之前都会在茶园里流连几返,看它在阳光下嫩芽抽出,这一年里春天的景象最深刻的不过如此了。
我刚来杭州那会,并不太懂龙井,常跟几个好友在龙井村一带徘徊,误以为那些堆在农家门口的“龙井”便是真的龙井,让我原本以为龙井茶喝不起的错觉一再崩溃,后来有高人指点,说千万不要去买路边的茶叶,那些要么去年的茶、要么参杂了外地的、要么干脆拿夏茶秋茶来充数,总之,买不到真正的开春龙井。我心里想,这真正的茶已经珍贵到要通过内部交易才能获得,当真是物以希为贵了,要想喝一杯龙井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后来当我们老房东把刚炒制的茶叶置于我杯中时,我才深深体会到自己作为“杭州人”的自豪和幸福。
但说到底,一杯一年一会的龙井茶,说是春天的馈赠不为过,只是对于一个新来的杭州人,它却是充满了新鲜感的。每到春季有客人来时,也会像老杭州人一样沏一杯绿茶待人,但独自一人时仍然还是拿出老三套来捣鼓之前的普洱茶,毕竟新宠还是不够旧爱更温和体贴。有时候一想到春天很快要过去,也会叮嘱自己不要错过这般春天的味道,也会学他们拿保温杯泡茶随身带着,放在书包里放在车上,好像随时随地都离不开龙井的话,我也就入乡随俗成了杭州人了。
后来我去朋友家做客,朋友说正好清明刚过,大家喝点龙井吧,我兴趣有点黯然,毕竟这龙井已经独宠好些日子了,未免有点厌腻了,但她拿出琉璃碗来泡,用勺子舀出来分给客人,我顿时又来了兴趣,虽然这泡法也不算新鲜,但总比平时用玻璃杯来得复杂一点,茶事么,在无聊之时一旦变得琐碎,也就变得有意思起来。就像我平时写东西的时候,如果泡龙井,便也总是把茶叶丢在公道杯里,然后一杯杯分出来喝,期间便有了点浅酌的意味,而不再是拿起杯子解渴了,而被浸泡过茶叶的那些汁液,突然就变成了生津的琼浆,每一口都倍觉珍惜,也不再是茶楼里喝不到一半就被倒掉的绿茶。
“人生需要准备的,不是昂贵的茶,而是喝茶的心情。”今日小雨,撑伞去楼下拿快递,又见墙角的花落在了停驻的车子顶上,心想,再落几日雨,便要到立夏了,这个春天若有若无,还好有一杯春茶的敦促,让我知晓这季节的轮换。回到家中便用玻璃公道杯沏了一小壶雨前龙井,茶过三巡又到午后,颇有些微熏,又担心是吃了药再喝茶惹下的祸,但心中还是有点顽童一样做了坏事窃喜的错觉,总而言之,偷喝一杯茶也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