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12、高俅篇大结局
《水浒传》是写英雄的书,人们往往把目光集中在梁山108将上。其实细细品读站在梁山好汉对立面的大反派们,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发现,读懂了这些反派,自然也就读懂了梁山好汉。
开篇先说一位重量级大反派,高俅。
高俅篇·结局
前文中我曾说过,高俅很自负,有三次事件可以证明。第一次是单挑王升,被打的卧床三四个月。第二次是带兵征剿梁山,成了俘虏。第三次比前两次还要离谱。
话说高俅被张顺生擒到梁山,宋江率大小头领以礼相待。宋江嘛,必然是以招安为第一要务和高太尉探讨。高俅嘛,绝对能屈能伸。一口答应保奏招安之事。其实是个一拍即合的会晤,气氛融洽。绝非电视剧们演绎的要么把林冲气死,要么把林冲气疯。作为高俅的大仇人,林冲和杨志也就是配合宋江瞪了瞪眼。毕竟以后还得在体制内混,林冲也不可能混成文职,跟高太尉还是得保持好关系。
总之作为战俘的高俅在梁山享受了高规格的待遇,场面相当的大。“杀牛宰马”大设宴席,看看吧,战马都吃了,足见宴席标准之高。“大吹大擂”说明乐队都出动了,估计巨星乐和得献上一曲助兴。108个头领挨个给高太尉敬酒,高太尉喝的很high。如果真的喝了108碗,那酒量绝不是三两个武松给喝得倒的。这说明高俅这哥们不是一般的没心没肺,都当战俘了,一点也没影响酒兴。不仅没影响酒兴,还要帮着助兴,高太尉最自负的一面开始展示:
在一帮武林高手面前,高俅居然自夸相扑天下无敌!忘了被王升痛打的事情了?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的高俅贵为太尉,就吹牛逼了,怎么着?这边喝大了的卢俊义不爽了,估计卢俊义认为自己相扑天下无敌。不过作为二当家,跟高太尉动手不合适,毕竟老卢也是心念体制的人。于是就对高俅说他小弟燕青摔跤天下无敌。堂堂太尉,正二品的高官,当即脱了衣服要单挑燕青。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高太尉在这部书中有两次动手的展示,结果没有一次能撑过第二回合的。这次摔跤,高俅率先动手,燕青以一招“守命扑”直接放倒高俅。如果他不是太尉,这次恐怕又得卧床休息了。以高俅的性格,估计之前在枢密院没少和人动手比试;以高俅的地位,估计之前没人敢赢他;以高俅的自负,估计真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结果导致在梁山有多大脸,现多大眼。
我相信这一跤摔醒了高俅,让这位当朝太尉明白了自己在武术界和军事界真的不靠谱,自己用武功和战争对抗梁山是以己之短击彼之长。这不行,得用自己最擅长的干掉梁山集团,尤其是宋江这个矮子,这么多事都是他搞出来的。还有那个卢俊义,老子一世英名就会在他手里。那问题来了,高太尉最擅长的,且高人一等的技能是什么?踢球,这不行,踢不死宋江。赚钱,也不行,自己是利用国家机器挣钱,跟劫道的不算同行,也搞不死宋江。那只剩最后一招了:整人。整人的前提是得和这帮人是同事,你不是要招安吗?我不阻拦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到京城。
想通了这些,高俅显得有些急躁,一再要求回京,替宋江等人奏请招安之事,为了表示诚意,高俅没经过闻焕章的同意,就把闻焕章留下做人质。顺便要求带俩梁山头领跟自己一同进京。其实这些鬼话估计高俅自己都不信,花这么些钱,十几万大军,上千条战船,攻不下一个山头,回京城哪有脸保奏招安之事?同样宋江、吴用也不信,但是依然很没义气的把萧让、乐和推给了高俅。至于高俅,那真是和吴用判断的一样,黄鹤一去不复返。
那么高俅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在制定一个详细的腹黑计划,必须弄死宋江、卢俊义等人。这时候高俅的一个好兄弟浮出水面,他就是殿前太尉宿元景。有人说宿太尉不是好人吗?一直帮助梁山,很正义的一个人。其实这就是惯性思维的结果,其实大家可以想一想,宿元景到底对梁山有什么恩?先想着,我们来看看宿元景和高俅是怎么亲密配合的。
且说高俅当日从梁山离开,留下文焕章做人质。看似很没义气的样子,其实文焕章是有任务的,比如帮宋江联系宿元景。那么宋江凭什么认定宿元景会帮助自己?因为朱武说过,昔日闹华州时,曾与宿太尉有恩。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恩”。且说梁山好汉们杀人放火的多,恰有这么一两位,还真是颇有侠义精神,比如史进。那时候的史进是少华山的老大,因为不满华州贺太守强抢画家王义的女儿,一怒之下本着侠义的精神去刺杀贺太守。结果可想而知,被活捉了。梁山人马前往华州救人,但是困难重重。从山东去陕西闹事,带了七千人去打城池,简直是作死的节奏。恰巧这时候宿元景奉命去华山烧香,结果被宋江劫持。然后宋江假装宿元景去了华州城,打破城池,救出了之前被擒的史进和鲁智深,之后给了宿元景很多钱。
这个事件被梁山高层当成了和宿元景的恩情。其实我们不难看出,从宿元景的角度来看,这次劫持事件,不仅不是恩情,还算得上是仇恨。因为这等于宿元景成了梁山攻破华州的帮凶,而且是成功破城的核心人物。因此,宿元景没有任何理由站在梁山这边帮助宋江。而且宿元景要搞死宋江的念头,会比高俅更强烈,简直是不共戴天。宿元景有把柄在宋江手上,因此还不敢得罪宋江,只好假意站在高俅的对立面,行腹黑之事。就这样,高俅、童贯唱黑脸,宿元景唱红脸的完美计划出路,任你有智多星、入云龙,也难逃枢密院这群笑面虎的魔掌。
自打高俅回京就做了托病不出的姿态。宋江使出三步走计划,一方面派出燕青走李师师的门路见到了皇帝,把梁山想招安的愿望告诉了皇帝,并顺便告了童贯、高俅黑状。另一方面,戴宗用计救出了萧让和乐和。最后让燕青把闻焕章给宿元景的信送到。给宿元景送信其实就是告诉宿元景,招安这事你得帮忙,要不我们能告高俅的状,就能告你的。宿元景不敢怠慢,好言抚慰快递员燕青,表示一定会奏请招安。
事实上第二天早朝时宿元景是一言不发的,没想到徽宗皇帝狠狠训斥了童贯和高俅,并给与警告处分。宿元景仿佛看到了梁山泊告黑状的本事,连忙出班启奏,要求亲自前往梁山泊招安。看上去皆大欢喜,其实不然。童贯、高俅没一个受到实质上的处分,宿元景即将和高俅配合,跳到前台,搞死宋江。
理论上土匪招安后当官,梁山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是最后一个。前景都是不错的,比如征讨梁山的十节度使,绿林出身,招安后做到了节度使,从二品的封疆大吏。不过十节度使当年没玩那么大,宋江居然得罪了一个太师、一个枢密使、三个太尉,结局当然不一样。
总之宿元景去了梁山,亲自主持了招安仪式。仿佛朝廷和梁山达到了双赢的局面。仪式过后,宋江迫不及待的和宿元景寒暄:“宋江昨者西岳得识台颜,多感太尉恩厚,於天子左右,力奏救拔,宋江等再见天日之光,铭心刻骨,不敢有忘。”
看上去是在叙旧攀交情,事实上仔细品味这句话,可以看出作为刀笔吏出身的宋江,在用话点宿元景,进行了一次打着马赛克的威胁加埋怨:老宿你可别忘了华州那点事,攻城你有份,还收了黑钱。当时你答应我保奏招安,可一直没动静,这事我可都记着呢。
宿元景很怕怕啊,自己确实没帮宋江说话,不过现在不能得罪他,居然低三下四的向宋江解释:“元景虽知义士等忠义凛然,替天行道,奈缘不知就里委曲之事,因此,天子左右未敢题奏,以致耽误了许多时。前者收得闻参谋书,又蒙厚礼,方知有此衷情。其日天子在披香殿上,官家与元景闲论,问起义士,以此元景奏知此事。不期天子已知备细,与某所奏相同。次日,天子驾坐文德殿,就百官之前,痛责童枢密,深怪高太尉,累次无功;亲命取过文房四宝,天子御笔亲书丹诏,特差宿某,亲到大寨,启请众头领。烦望义士早早收拾朝京,休负圣天子宣召抚安之意。”这瞎话说的漂亮啊,意思是说不是我不帮你,前两次招安我也不知道为啥你们不奉召,你们也没发个微信告诉我一声,所以没敢在皇帝面前瞎说。后来看了闻焕章的信,我才知道这些事。然后我就把实情告诉了皇上,木想到皇上已经知道了实情(假装不知道燕青告黑状),第二天就狠狠批评了童贯和高俅,让我来招安。潜台词是:没燕青,我也帮你们把这事办了。
宋江一看宿元景好控制,于是开心大摆筵席,公然行贿宿元景。宿元景收宋江的贿赂也不是一次了,例行笑纳。然后就是梁山人马浩浩荡荡开赴东京,各位即将进入体制内的头领,尤其是朝廷降将们,应该开始幻想官爵了。
其实一开始徽宗皇帝也想着先给他们封个官做做,不过肯定也大不了。高俅混了一辈子都没当上一品,像林冲这样无编制出身,当几年土匪就封很大的官也不现实。况且让朝廷一封就是108个官,宋朝以冗员著称,一个位置恨不五六个人来做,哪有108个出缺安排他们啊。梁山这些人插上毛比猴都精,封个“弼马温”肯定糊弄不过去。又不可能给个“齐天大圣”这样的虚衔养着他们,朝廷白养活的人太多了。因此枢密院很正确的做出了这些人的安排:把这些人分作五路,驻扎在山东、河北,他日有功,再行升迁。
但是从梁山的角度讲,老子们来这里就是要官的,我们的资本就是这108将和这几万大军驻扎在城下,现在黑不提白不提先把我们调开,我们再要官的时候你们翻脸我们都没地方哭去。于是梁山人马提出抗旨,甚至理由都没做ps,直截了当的说:“我等投降朝廷,都不曾见些官爵,便要将俺弟兄等分遣调开。俺等众头领,生死相随,誓不相舍!端的要如此,我们只得再回梁山泊去。”看了吧,好汉们说了,都没封官就先调走,老子们不干。童贯作为枢密院老大对这些人不接受枢密院的安排很生气,于是很脑残的提出把这些人骗到城里诛杀。这是要疯的节奏啊,且不说梁山等人是否像童贯一样脑残,就算是,真的不考虑一下舆论压力和国家形象吗?
这时候,梁山“救星”宿元景再次出马,居然怒斥顶头上司童贯!表现的十分大义凛然,然后提出了用梁山人马抵御辽国入侵的建议。我只能说腹黑男终于出招了,辽国入侵,陈宗善招安时候就发生了。枢密院内的高官童贯、高俅、宿元景、陈宗善、杨戬都知道。没人上奏,这会儿宿元景来精神了,敢上奏辽国入侵的事。我相信他背后一定有高俅、蔡京等人的支持。要不他不敢,童贯就是被他们推出来挨骂的货,宿元景趁机献计让梁山打大辽。这条计策太狠了,打死辽国平外患,打死梁山平内乱,怎么着朝廷都划算。
接到消息后的宋江对宿元景感激涕零,打仗没关系,梁山人马就会打仗,当梁山人马攻克檀州后,又一个像宿元景这样的“好人”赵安抚出现了。赵安抚面上是皇帝本家,其实本职工作是在枢密院上班,既然是枢密院来的,必然和高俅有莫大联系。这位赵安抚很有语言天赋,句句话都能说道宋江心坎了,只要赵安抚开口,免不了封官许愿。但是这哥们带来了两万人却不参战,宋江每打下一个城池,赵安抚就忙着一边喊牛逼,一边许空头支票,一边默默的接收地盘。保证就算宋江等人全军覆没,大宋的既得利益不会损失,而且宋江等人敢反也好有个准备。最重要的一点,宋江不是大宋公务员,梁山部队也不是朝廷正规军,算是志愿军,和辽国也好商量。
不过令高俅等人不爽的是,宋江等人一路高奏凯歌,辽国派人贿赂高俅等人,要求停战。高俅等人立马奏请皇帝休战,不能再打了,万一灭了辽国,宋江等人不世之功,怕是真的要加官进爵了。请不要质疑宋江能灭了辽国。在原著中,辽国、金国都是不开化的蛮族国家,辽国甚至卑躬屈膝的向宋朝纳岁币。
其实这个桥段像极了《说岳全传》的故事,眼看岳飞能灭了金国,秦桧力保停战求和。朝廷派宿元景去前线召回宋江,宣布完撤军的圣旨,宿元景赶紧表白:这事跟我没关系,蔡京、高俅、童贯、杨戬收了贿赂,才奏请罢兵的,跟我没关系。潜台词是:那四个老大,我惹不起。宋江对宿元景很不满,我马上立下不世之功,怎么说停战就停战呢?你老宿是干什么吃的?老宿赶紧打包票:“先锋休忧!元景回朝,天子前必当重保。”这话基本上是糊弄鬼,都停战了,你重保就能再开战?这位腹黑宿嘴里基本没有实话。赵安抚听着也不像话,于是打圆场:“放着下官为证,怎肯教虚费了将军大功!”意思是有我呢,你目前的功劳不会被埋没。潜台词是不打仗也没关系,你的功劳少不了。
就这样,宋江等人打了一圈酱油,班师回朝。按理说这次功劳是极大的,朝廷就算不进爵,加官是应该的。但是枢密院的官员们就是拖着,不给办理。此时宋江也琢磨,功劳不够大,当然也没想到自己战斗力这么强,说到底仗没打过瘾,于是自告奋勇去找宿元景,要求再次出征,打辽国不现实了,只能去打目前风头正劲的田虎。宿元景一看,嚯,你自己找死,那我一定送你,于是力保宋江出战田虎。就这样,宋江等人再次出征,在一将不损的情况下一路剿灭阶级弟兄田虎。成功后尚未回京,又被蔡京推荐去征讨另一个阶级弟兄王庆。
终于,宋江正式进入体制内了,朝廷开始封官了。封了个什么官呢?蔡京、童贯也真能搞,封宋江为保义郎+皇城使,封卢俊义为宣武郎+行营团练使。其余人封给“将军”这个荣誉称号。这算什么官呢?
宋江这个往大了说是正七品的门卫,卢俊义封了个从七品虚衔(宋朝无宣武郎这个官职,因此在下根据宋江官衔判断为从七品。团练使是五品高官,但是行营团练使就完了,非常设官职,没有行营则没有此官)。其余的一人一张奖状。
这样一搞,肯定得奖状的不高兴啊,玩我呢。几个水军头领打算抢劫东京,再回梁山。宋江可不干,门卫好歹是个官,是公务员。当年自己是个押司,是吏,地方编。很知足了,决不能造反。如果再打几次仗呢?会不会升的更高呢?这不,机会来了,还一个阶级弟兄在江南称帝呢。宋江去找宿元景,自告奋勇去剿匪。本来朝廷准备派张叔夜、刘光世去平方腊,这回宋江自己找死,太好了,赶紧去。
这一战让宋江知道了战争的残酷,108将只有27人回京领赏。不过朝廷也够意思,活着的都封了地方高官。原谅我实在考证不出《水浒传》里最后给宋江等人封的官职,跟宋史差距太大。总之至少是个地方军区司令,宋江、卢俊义做到了大概省长的位置。
故事还没结束,毕竟高俅的还没出手。高太尉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就和另一个亲密战友杨戬商议报仇之事。杨戬这哥们很毒啊,找几个庐州(卢俊义为官处)军人报告童贯,说卢俊义造反。童贯缺心眼的玩意,赶紧去找太师蔡京报告。蔡京也不含糊,别人造反可以不说,卢俊义造反必须报告皇帝。就这样,卢俊义被召入京,高俅派人趁机下毒,搞死了卢俊义。这种案件,别说没人查,就算有人查,也得怀疑童贯,他找蔡京告的状。
卢俊义死的不明不白,蔡京、高俅等人赶紧奏请皇帝安慰宋江,皇上派人赐御酒给宋江,高俅和杨戬派人在酒里下毒,干掉了宋江。木想到下毒大酬宾,毒一赠三,李逵、吴用、花荣也跟着死了。
高俅,终于大仇得报,笑到了最后。事实上高俅这个人物是整部《水浒传》最不可或缺的人物,施大爷塑造水浒人物形象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把梁山好汉当英雄来写,施大爷告诉我们这些人是在作乱,祸国殃民,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有高俅这样的奸臣在,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国家出乱子,肯定是上层先出问题,从而自上而下的腐朽。更深一层的原因是问题出现在皇帝本身,真是因为有徽宗这样的皇帝,才有高俅这样的大臣,有高俅这样的大臣,就会有高廉这样的地方赃官,就会有高衙内这样的流氓恶霸。更何况朝廷不止一个高俅,蔡京老奸巨猾,童贯欺上瞒下,陈宗善唯唯诺诺,宿元景口蜜腹剑,杨戬心黑手狠。宋江的悲剧不在乎他是不是当过土匪,而是因为得罪了高俅及其两个最亲密的战友宿元景和杨戬。柴进、燕青等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飘然辞官而去,梁山上最天真的卢俊义,成为了宋江的牺牲品。
高俅的故事结束了,但是《水浒传》中的大反派们,可不止高俅一个。
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
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