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百方皆可退热——从合病、并病谈发热的六经证治

所谓的各种变证、兼证、坏证,恰恰正是因失治、误治后导致了各经合病、并病等病机复杂局面的出现,而合病、并病并未出六经之轨,仍然可以运用六经辨证来指导。

使用合方时,一是必须在病人正发寒热时服药,若在两次发热间隙服用,效果不佳甚或无效。二是对于已误用过寒凉药物,表邪郁闭甚深的病例,非大剂量麻黄解表难以得畅汗。三是应辨清楚有汗还是无汗和兼夹。

在临床上,常有医者机械使用经方治疗发热无效者,但笔者在六经辨证指导下使用经方治疗各种发热,疗效非常好,往往能迅速顿挫热势,使病情向愈。兹分述如下:

六经皆有发热

可以说,一部《伤寒论》即是一部发热的全程记录。外感发热,多起自太阳,而循六经传变,故六经皆有发热。诚然,《伤寒论》曰: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三阳病多见发热,如太阳病麻黄汤、桂枝汤证,阳明病白虎汤、三承气汤证,少阳病小柴胡汤证等。但三阴病见发热的也不少,如太阴病的理中汤证、少阴病的四逆汤证、厥阴病的乌梅丸证等,皆可见发热。故严格来说,《伤寒论》112方,每方都有治疗发热的机会。

六经合病、并病发热

结合临床,笔者发现更多见的是各经合病、并病的发热,既可以是两经合病、并病,也可是三经,甚或四经的合病、并病。

如:病邪太重,正邪交争激烈,起病即现太阳、阳明合病;或抗力不足,正气偏虚,起病即现太阳、少阳合病,或太阳、少阴合病;或治疗不当,病势迁延,越过太阳藩篱,而致太阳、少阳并病;或太阳、少阳、阳明并病;或太阳、太阴、少阴并病等。合病、并病状态下的发热,体现了临床病机的复杂性。

然而有一种观点认为,合病和并病在《伤寒论》里只用于三阳经病,三阴病没有用过这些词汇。遂据此认为三阴经没有合病或并病,或者阳经与阴经没有合病或并病。而且认为“判断是合病还是并病并不具有太大的临床意义,所以这些词汇在现代也不常用了。”(见《郝万山伤寒论讲稿》)这种观点很值得商榷。

事实上,《伤寒论》中不仅有三阳经合病或并病,也有阳经与阴经、阴经与阴经的合病或并病。例如:下利腹胀满,又身体疼痛,是太阳与太阴合病。头痛发热,脉反沉,是太阳与少阴合病。阳脉涩,阴脉弦,是少阳与太阴合病。呕吐而利,四肢厥逆,脉微细,但欲寐,是少阴与与太阴合病。厥回利止,见厥复利,是太阴与厥阴合病等等(见《李克绍读伤寒》)。

不少医家对太阳篇诸多失治或误治后出现的变证、兼证、坏证,认为“不属于六经病证,不能用六经正名来命名。”(见《郝万山伤寒论讲稿》)有的医家甚至于认为“可以把这些证情作为内伤杂病来对待。”(见《伤寒论临床应用五十论》)

言下之意即是:其一,六经涵盖不了这些变证、兼证、坏证,应该排除在六经之外。其二,六经辨证无法指导这些变证、兼证、坏证的治疗,而必须以治内伤杂病的脏腑辨证方法来指导之。

如此说来,六经辨证的临床指导能力如此之差,这与千百年来名医大家所公认的“六经衿百病”(柯琴)、“六经为百病立法”(柯琴)、六经“乃万世医门之规矩准绳”(朱丹溪)等观点相差甚远。

更重要的是,现今临床,有多少病人不是经过自己或前面医家的多少次误治、失治而来就诊的?若因此而认为皆应排除在六经之外,则不知六经辨证还能涵盖多少临床病证?

临床事实证明,所谓的各种变证、兼证、坏证,恰恰正是因失治、误治后导致了各经合病、并病等病机复杂局面的出现,而合病、并病并未出六经之轨,仍然可以运用六经辨证来指导。

若参透了此点,对于现今临床中复杂的症候病机,完全可以合病、并病的病机来解释,完全可以采用合方的方法来指导临床治疗,从而极大地拓展经方的适用范围。所以,合病、并病并非不具很大临床意义、并非不常用,而恰恰相反,是更常用、更具有临床意义了。

合病、并病,对应以合方论治,这要求临床医生辨证更精准,处方更周全。

常见合病、并病发热

三阳经的合病、并病发热

三阳经的合病、并病发热,乃因病邪盛,而正气尚不虚(或不大虚),抗力尚足,病情局限于三阳经。常见如:

太阳少阳合病:柴胡桂枝汤、黄芩汤。

太阳阳明合病:葛根汤、葛根芩连汤、桂枝加葛根汤、大青龙汤、越婢汤、桂二越一汤。

少阳阳明合病:小柴胡加石膏汤、小柴胡加芒硝汤、大柴胡汤、大小柴胡汤合泻心汤。

太阳、少阳、阳明合病: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小柴胡汤和麻杏石甘汤、小柴胡汤合越婢汤等。

少阳、阳明合病发热

病机:疾病初起,邪郁太阳之表而发寒热。正气本有足够力量使外邪控制在太阳。稍用辛温解表之助即可解。但由于医误用寒凉,自伤正气,邪气趁虚而入。或病邪来势太甚太急,而越过太阳藩篱,正气不足但尚有足够力量抵抗。

诊断依据:见少阳之寒热、默默、不欲食、欲呕、口苦、脉弦(细),又见阳明之口干燥渴、脉数等见症,太阳表证多不明显。

代表方证:小柴胡加石膏汤证

病案举例:甲流高热(疑诊)

2009年12月,正值北京甲流爆发时期,多个学校停课。某一家6口人,5人先后出现发热。电话询诊,5人症状基本相似,唯发热高低不同。发热最高39.1℃,伴微恶风,汗出不明显,口干,咽痛,咳嗽,胸痛甚,大腿肌肉痛甚,乏力,胃纳不佳,时欲呕,二便尚可,舌脉未见。

笔者考虑甲流,嘱一家人不要外出。六经辨证,考虑此属少阳、阳明合病。故予小柴胡汤加石膏加减。

组方:柴胡24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党参10克,生石膏60克,葛根25克,连翘15克。桔梗10克,生姜10克,大枣20克,甘草10克,2剂。嘱2剂合煎。

结果,5人处方基本相似,其中3人在1天之内退热,1人2天之内(其母)退热,1人在3天之内(其堂弟)退热。其母亲体质偏差,热退后出现咳嗽频繁,以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加减治疗,10天后痊愈。

按:发热,微恶风,太阳表证之证据;但结合咽痛、乏力、纳差、时欲呕,说明病邪已越过太阳藩篱进入少阳;口干,阳明证据。故取小柴胡汤加石膏,再加葛根、连翘,两解太阳、阳明之热;连翘、桔梗利咽止痛。

太阳、少阳、阳明合病发热

病机:与少阳阳明合病情况相似,唯太阳之表邪郁明显。

诊断依据:既见邪郁太阳之发热、恶寒(或无汗、或有汗),又见少阳之寒热往来、默默、不欲食、欲呕、口苦、脉弦(细),又见阳明之口干、脉数等见症。

代表方证:小柴胡汤合葛根汤证(有汗者合桂枝汤,或桂枝加葛根汤)

病案举例:肺部感染高热

刘某,女性,26岁。初诊2009年8月5日。发热3天,自服中西药退热后体温37.3 ℃。恶风、汗出,口稍干,精神胃纳欠佳,咳嗽,阵发性频咳,痰带黄,舌边稍红,苔白,脉弦细稍数。咽部充血2+,双扁桃体1度肿大。

此太阳表虚,兼少阳、阳明合病,予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加减。

组方:柴胡15克,黄芩10克,法半夏10克,厚朴10克,茯苓15克,杏仁10克,桑白皮10克,前胡10克,紫菀10克,桔梗10克,紫苏子10克,枳壳10克,橘红15克,甘草6克。3剂。

然次日晚发热增,体温39.1℃。电话询诊于笔者。发热、恶寒、无汗、疲劳,口干稍苦,欲呕,咽痒,阵发性频咳,痰黄,呼吸稍促。舌脉未见。

此三阳合病。故给与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加减:柴胡25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党参10克,大枣20克,生姜10克,葛根30克,麻黄12克,桂枝10克,白芍10克,生石膏45克,桑白皮15克,杏仁10克,前胡10克,浙贝母15克,甘草10克,2剂。

病人家属见如此高热,嘱应该赶紧去看西医打吊针。但患者深信我开的中药能退烧,按方服药。

8月8日复诊。发热已退,体温36.7℃。嘱作胸片检查:左下肺野可见斑片状阴影,边缘模糊。考虑左肺舌叶感染。血象:正常。家属见是肺炎,催其赶紧去看西医。笔者告之中医一样能很快治愈。

现热退,微汗出,仍阵发性咳嗽,微喘,痰仍带黄而多,恶风,口干。改予麻杏石甘汤合泻白散加减。

组方:麻黄12克,杏仁20克,石膏30克,桑白皮15克,地骨皮15克,紫菀10克,款冬花10克,前胡10克,白前10克,黄芩10克,紫苏子10克,枳壳10克,桔梗10克,川贝母5克,甘草12克。3剂。

后调整处方治疗数日,8月20日复查胸片:心肺未见病变。

按:初起病重药轻,未遏制病情。再诊时,即出现三阳合病,发热、恶寒、无汗,太阳表实证据;疲劳、口苦、欲呕,少阳邪郁证据;口干、咳嗽痰黄,阳明证据,虽未见舌脉,亦可判断,故给予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加减。

小柴胡汤合用葛根汤治疗各种高热,不论内儿科之感冒、支气管炎、肺炎,或皮科的病毒疹、药疹、感染性荨麻疹、丹毒、红皮病等,适证使用之机会尤多,临床屡用屡验,堪称经典合方,不可等闲视之。

此合方对应太阳、少阳、阳明三阳合病之病机。辨证主要抓住:发热、恶寒、无汗之太阳表实证,又见稍疲倦、默默不欲食、欲呕、口苦口干、咽干、脉弦细或弦数等少阳、阳明见证者。若烦躁而渴,乃明显阳明有热,应加生石膏;咽痛,加桔梗,咽痛甚者,可再加山豆根、板蓝根等;稍夹湿者,加苍术、茯苓等。

使用此合方时,有几点值得注意:

一是,必须在病人正发寒热时服药,若在两次发热间隙服用,效果不佳甚或无效。曾治一例银屑病红皮病高热,笔者处方完后,叮嘱须在病人出现寒热时服药,但主管医生未遵嘱给药,结果当晚仍发高热。次晚寒热再作时,立即处方用药,其热即退。可见,服药时机的选择很重要。

二是,对于已误用过寒凉药物,表邪郁闭甚深的病例,非大剂量麻黄解表难以得畅汗,但此时临床常难以把握麻、桂具体剂量。故笔者常在一日内,予本方1剂到2剂,甚至3剂,方始得透汗,但过汗后也会出现一些意外。

如曾治一例红皮病高热两周不退,前医已多次误用清开灵及犀角地黄汤等寒凉药物,病人仍高热、恶寒、无汗。笔者下午值班时,予本方1剂(其中柴胡24克,麻黄12克),未见发汗,数小时后服第2剂,仍未见有汗,但病人自觉服此方舒服。

至晚间11点多,笔者断定仍是本方证,之所以不能见汗,乃之前寒凉药物误用太过,表邪郁闭甚深,需大剂透表方能得汗,遂予服第3剂(即于9小时内服用柴胡72克,麻黄36克),服后,终得畅汗,体温遂见松动。

次晨交接班时,见接班医师正为病人导尿。问其因,病人答曰:昨晚药后大汗出,甚为舒适。高热已退,现体温正常,然晨起感腹胀,尿闭不出。笔者心知此发汗太过伤及津液之故。

《伤寒论》第58条云:“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第59条云:“大下之后,复发汗,小便不利者,亡津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故遇此情形,不必使用利尿药,以免更伤津液。若尿闭胀急者,可用葱白炒热加麝香少许敷脐部,即得小便利。

三是,应辨清楚有汗还是无汗。有汗与无汗,似乎很容易区别,然临床辨别清楚并非如此容易。常见病人高热,医生给予布洛芬等解热西药,病人得汗出,热退,然不久其热又升,此时若继用中药,该使用麻黄剂?还是用桂枝剂?因为麻黄剂治无汗、桂枝剂治有汗,此为《伤寒论》太阳表证之定式。

且《伤寒论》第57条有云:“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即若予麻黄剂等药发汗解表以后,如果半日后再发热,脉浮数者,可以再发汗,但不能再用麻黄剂等峻猛发汗,而应该用桂枝剂类继之。所以很多临床医师因见前药已得汗出,而不敢再用麻黄剂发汗,因此而延误病情。

这就涉及到临床上对有汗与无汗的正确理解。西药解热发汗药不同于中药麻黄剂发汗,服后虽汗出,热减或退,但只要再次发热当时有恶寒、无汗,即可用麻黄剂。而不论之前药之汗出与否。此甚关键!宜注意!

如笔者曾治一例8个月大婴儿,高热至40℃。急诊医生给予头孢类抗生素、布洛芬及两种中成药治疗。服布洛芬后,很快得畅汗热减,然不久热又上升,再服布洛芬,再汗出热减,然热又再升,一夜而如是者三。至次日上午11时,仍高热如故,体温39.8℃。

笔者详问后,给予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加石膏。患儿母见方中有麻黄10克,惊惧不敢煎药,谓前已服西药布洛芬,每次都得汗出,现在还用麻黄发汗,会不会虚脱?笔者安慰说:从现在症候看,仍是恶寒、无汗,但用无妨。11时许服药,下午2时热减至38℃,下午5时体温即恢复正常,患儿嬉笑如常,当晚及次日未再发热,病愈。

三阳合病,兼夹湿浊者,见舌苔淡黄厚腻,为湿浊之证据,加苍术、茯苓对应之,尚嫌单薄。故仍高热反复,后改方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小柴胡汤合三仁汤,对应湿浊之力度加大,故最终热退病愈。

三阳合病,兼夹水饮者,临床常见病人一出现发热小便即明显减少,往往是水饮内停的表现,不治疗水饮,只顾发汗解表,或者只顾清里热,是不可能退烧的。

四是,必须注意兼夹。如明显兼夹湿浊、夹饮、夹咳喘等,则非本合方所宜。以下再举例说明之。

(1)三阳合病,兼夹湿浊。如果出现明显舌苔厚腻,则非小柴胡汤合葛根汤证所宜!此为湿浊蕴阻中焦,中焦湿浊黏腻不化,则发热不退。一般常伴见身热不扬,头重如蒙,胸闷身重,脘痞纳呆,无汗或汗出不畅。关键仍在舌苔厚腻,脉濡未必定见。此时若一味辛温发表,水去湿浊不去,反而更加黏腻胶着,发热缠绵,减而不退。只宜宣畅三焦,芳香化浊,三仁汤最堪适宜!若用经方,有时小柴胡汤合用麻杏薏甘汤、麻黄加术汤或半夏厚朴汤等,能勉强对应。

病案举例:感冒高热

邓某,中年女性,2012年2月15日短信询诊。自诉头一天晚上开始发烧,最高38.5℃,现在(第二天早上)38.3℃,咳嗽欲吐,嗓子干痒,无痰,头痛,怕冷,有点汗,浑身酸痛,口干。见此情况,遂予小柴胡汤加桂加减。

组方:柴胡25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桂枝10克,羌活10克,桔梗12克,前胡10克,荆芥10克,川芎6克,杏仁12克,枳壳10克,生石膏30克,生姜10克,甘草9克,1剂。

下午2点来短信,说中午11点半喝药,但现在体温39℃,口干,浑身酸痛,咳稍减,少痰,头痛,疲倦明显,口干欲热饮。疲倦明显,似陷入少阴状态,故改方以小柴胡合真武汤加减。

组方:柴胡25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桂枝10克,白芍10克,党参10克,大枣20克,熟附子20克,桔梗12克,前胡10克,茯苓15克,苍术12克,生姜30克,甘草9克,1剂。

下午6点半再来短信,谓4点喝药,现在39.5℃,捂着被子热,手伸出来就冷,稍口干口苦,汗出不多但感觉潮,头痛,仍疲倦,咳时咽痛,浑身疼。

此时,疑或夹有湿浊。故问:是否小便偏黄、胸闷、舌苔很厚腻?答:三个症状都有,还怕冷。再问:头痛像裹紧的感觉?口里黏?答:是。很明确是湿浊。遂告知:这是湿困在里面,中医本应不见病人不开方,特别是大人不同小孩,更复杂,也看不到舌脉,所以容易辨错!遂再发一方过去,三仁汤加减。

组方:生薏仁25克,白豆蔻仁10克,杏仁18克,苍术18克,藿香12克,厚朴9克,法半夏15克,薄荷6克,白芷6克,滑石12克,通草5克,白芥子9克,陈皮6克,生姜20克,1剂。

服药后,发热渐退,2天后,热退症消而愈。

按:此案初诊虽也有发热、恶寒、无汗(或汗出不明显)、头痛、一身痛的太阳表证;同时又有咽痛、口苦、疲倦、食欲下降的少阳证;又有口干、小便黄的阳明证。很容易认为是三阳合病而选用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加减。结果无效。就在于忽视了湿浊困阻的一些症状。如虽头痛但头困重如裹,胸闷,口干但口黏,发热汗出但汗出不畅,疲倦身重等症状。临床必须仔细辨明,方至不误。

病案举例:成人水痘高热

雷某,男性,28岁,本院医生,2012年8月7日初诊。发热,伴全身起水疱4天入院。4天来反复高热,最高达40.2℃,急诊给予西药抗生素、抗病毒、退热及中药等诸多处理,不能缓解,反而越来越重,而于8月11日下午收住院。

症见高热40.2℃、恶寒、无汗、胸闷、咳嗽痰白,咽痛,不欲食,呕吐,一日呕吐3次,腹泻,口干稍苦,疲倦,全身大量皮疹,舌苔淡黄厚,根部稍腻,脉弦稍滑数,为成人水痘重症。

此三阳合病,给与小柴胡汤合葛根汤加石膏、射干、桔梗、苍术、茯苓。

当晚热退缓慢,体温39.6℃,诉胸闷、阵咳,咳甚胸痛,呕吐,气促气短,胃脘胀闷难受。此中焦湿浊阻滞,给与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加陈皮、石膏。

药后胃脘稍觉舒适,呕吐减少。8月12日清晨体温退至38.9℃。但上午热度再升至39.2 ℃,舌苔淡黄厚腻明显,舌体胖大,胸闷气短稍促,咽痒甚而咳。

三焦湿浊仍未宣化,宜宣畅气机,芳香化浊,小柴胡汤合三仁汤加茯苓、紫苏叶、防风。

服药后体温仍在39℃上下波动,但精神明显好转。胸闷气促气短好转,不再呕吐,咽痒阵咳减少,胸及胃脘渐觉舒适。可进少许糜粥。夜间热退至38.3℃。

8月12日清晨热再次回升至39℃,舌边偏红明显,厚腻苔减,但较前偏黄稍干,精神及诸症渐次好转。

此湿浊渐化,但有化热之势,改与甘露消毒汤加减。此方尚未服用,当日上午体温即退至36.8℃,以后未再反复,皮疹渐消,体力恢复而愈。

按:初诊发热、恶寒、无汗,太阳表实证据;口苦咽痛、疲倦、不欲食、呕吐、脉弦,少阳证据;口干、苔黄、脉数,有阳明证据,故选用小柴胡汤合葛根汤,虽已见舌苔淡黄厚腻,为湿浊之证据,已加苍术、茯苓对应之,尚嫌单薄。故仍高热反复,后改方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小柴胡汤合三仁汤,对应湿浊之力度加大,故最终热退病愈。可见方证对应,须如轮应齿,如鼓应桴,丝丝入扣,方可见效迅捷。

(2)三阳合病,兼夹水饮。若夹有水饮内停,阻滞气机,与热相合成水热互结,亦非小柴胡汤合葛根汤方证所宜!其症多见发热则小便减少,舌体胖大,舌苔偏润有津。须去葛根汤,合用越婢汤,发越水气,方能退热。

以上必须注意,特别是小便不利(小便减少),临床常见病人一出现发热小便即明显减少,这个时候就要引起注意了,往往是水饮内停的表现,不治疗水饮,只顾发汗解表,或者只顾清里热,是不可能退烧的。很多情况医生辨证不准,没有效果,但病情又紧急严重,不得已马上用上西药,反而怪中医效果慢。并非中医慢的问题,是中医师自己的问题。

以上情况如果见无汗表实,多合用越婢汤(越婢汤为很强的发越水气作用);当然,如果有汗表虚,多合用五苓散。

病案举例:寻常型天疱疮高热

患者女性,28岁,妊娠8月时身起红斑、水疱。开始未治疗,后渐增多延及四肢躯干,当地医院皮肤病理活检确诊:寻常型天疱疮。给与青霉素、湿毒清等处理,14天前分娩,当地医院再给予强的松及抗生素治疗,病情加重泛发全身而于2012年4月28日收住院。

入院当日即出现发热,最高达40℃。全身皮肤糜烂渗液,恶臭,多次分泌物培养:金葡菌、肺炎克雷伯菌、铜绿假单孢菌,普通变形杆菌。中段尿培养:金葡菌。外阴:白色假丝酵母菌。阴道:大肠埃希菌。血培养:金葡菌、肺炎克雷伯菌、溶血葡萄球菌。

有妊娠糖尿病史,血糖33.3mmol/L,酮体高,低蛋白血症,低钾、低钠、中度贫血,Hb:64g/L。

诊断:寻常型天疱疮,脓毒症,糖尿病,乙肝病毒携带者。

患者生命垂危,已下病危通知书。院内大会诊通力合作,给与大剂量激素甲强龙及免疫球蛋白冲击治疗,先后多种抗生素、抗真菌药:舒普深、可乐必妥、泰能、万古霉素、利福平、拜复乐、甲硝唑、氟康唑等治疗。

中药给与清热解毒利湿治疗。经治疗,全身红斑转暗,糜烂有所收敛,渗液、渗血减少,部分痂皮脱落。但仍有发热不退,至5月20日已发热20余天。多下午晚上发热,上午热减。

笔者5月20日值夜班。查患者体温39.3 ℃,恶寒,无明显汗出,热度上升时明显小便减少,口干稍苦,精神疲倦,纳欠佳,舌苔白,脉弦细,稍数。

此三阳合病,夹饮。给与小柴胡汤合越婢汤(颗粒剂)。

组方:柴胡24克,黄芩10克,党参10克,法半夏12克,麻黄12克,生石膏30克,生姜9克,大枣20克,炙甘草9克。

连服2剂,当晚热退,小便畅,次日体温正常。

次日晚上体温稍升至37.8℃,未作处理,嘱服温开水而退。以后未再发热。于6月2日皮疹基本愈合出院。

按:发热、恶寒、无汗,太阳表实证据;口苦、纳欠佳、脉弦细,少阳证据;口干、脉数,阳明证据。似乎可以使用小柴胡汤合葛根汤,但应注意,患者明显有当热度上升时,即小便减少之现象(当然,此种小便减少非小便短赤或赤涩),结合舌体稍胖大,舌苔白,当考虑内有水饮,故合用越婢汤。

(3)三阳合病,兼夹咳喘。若兼夹明显咳喘者,去葛根汤,合用麻杏石甘汤更为对应,能收桴鼓之效。

病案举例:肺炎高热

男孩4岁。2013年元月初,不慎感受风寒,出现清涕咳嗽,两三天后,病情加重。元月8号下午,孩子高烧,咳嗽气急,听诊右下肺有小水泡音。胸片报告:右下肺支气管肺炎(小叶性肺炎)。血常规检查:白细胞正常接近高限值。刻诊体温39.8℃,稍许怕冷,身无明显汗出,手稍微偏凉,精神状态欠佳,口稍干,咳嗽频繁,咳甚稍喘。

此属三阳合病,但因咳喘甚,故给与小柴胡汤合麻杏石甘汤加减,因病情紧急,用免煎颗粒剂马上冲服(换算成饮片剂量)。

组方:柴胡24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党参10克,大枣10克,麻黄12克,杏仁12克,石膏30克,生姜9克,炙甘草9克,前胡10克,枳壳12克,1剂。

晚上8点半服药,到晚上12点,测体温36.9℃,半夜孩子咳嗽厉害。次晨再测体温,36.7℃,服完第2剂的一半。精神好很多,咳嗽仍重,阵发性频咳,少许痰难咳出,流清涕。下午调整用药。

组方:柴胡18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党参10克,大枣10克,五味子10克,干姜9克,百部10克,紫菀10克,桔梗克12,荆芥10克,炙甘草9克,前胡10克,枳壳12克,1付。

后再调整中药服2剂,完全治愈。

按:本案因咳喘明显,故合用麻杏石甘汤。葛根汤适合无汗,而麻杏石甘汤有汗、无汗均可使用,此亦二者之别。

小儿为纯阳之体,似乎难以出现三阴证候。但不少小儿发热时,或因素体虚弱,或因治疗不当,伤及正气,导致出现邪热陷入三阴见症,亦不少见。此时,切记不可一见发热即清热,加重病情,而应以麻附辛、真武汤、四逆汤之类附子剂扶阳振颓。

太阳、少阴、太阴合病,初起时虽见发热咳嗽,风团鲜红而痒等热象,然患者疲倦甚,脉沉无力,少阴阳衰之象已显,故急当温阳解表,而非见热清热。

三阳、三阴合病、并病发热

“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三阴病发热,尤其少阴病,疲倦欲寐状态非常突出,但临床上对于疲倦欲寐状态的把握,并非那么容易,有时出现误判,笔者就有这样的教训,下面举一例。

某女,33岁,2010年3月4日初诊。因银屑病一直门诊治疗。昨日突然出现高热,体温39.2℃,恶寒,身疼,无汗,纳差,口干,舌淡,脉细弦。此太阳少阳阳明三阳合病,给予小柴胡汤合葛根汤。

组方:柴胡25克,黄芩9克,党参9克,法半夏12克,麻黄12克,桂枝9克,葛根20克,大枣20克,生姜15克,炙甘草6克。笔者自信1剂即可退烧。

3月5日二诊,药后仍发热,体温39.3℃,恶寒,无汗,身疼,口干,纳呆,足凉,疲倦明显,口中粘,热饮后头部微汗,舌淡暗,舌体胖大,苔白微腻,脉沉细。头既得微汗,表实已解,不可再用麻黄剂;舌体胖大,苔白微腻,乃水饮为患,故予小柴胡汤合五苓散。

组方:柴胡18克,黄芩9克,党参9克,法半夏12克,苍术12克,桂枝9克,茯苓15克,猪苓10克,泽泻15克,大枣20克,生姜15克,炙甘草6克,1剂,嘱不必过虑,药后当解。

然事与愿违,3月6日,病人来电告知发热仍未退,体温39℃以上,余仔细思考后,方断定并非仅三阳之病,此乃少阴表证,兼夹水饮,麻黄附子细辛汤合真武汤加桂。

组方:麻黄9克,熟附子15克,细辛6克,苍术15克,茯苓15克,白芍10克,桂枝10克,生姜15克。1剂。

3月7日上午来诊,发热退,体温37.6℃,疲倦减,口干不欲饮,不苦,舌红,偏暗,苔白少津,纳少,小便无不适。现经期第3天,经量少,左少腹轻压痛。查血常规:WBC14.81×109/L,N:0.76,L:0.107;尿常规未查;B超报告:肝未见异常,右肾盂可见2.25cm×1.79cm液性暗区,双侧输尿管未见明显扩张,考虑右肾盂少量积水(建议进一步检查)。

至此,诊断考虑可能肾结石,肾积水并感染高热。四诊合参,当属柴苓汤证,再予柴苓汤加减。

组方:柴胡25克,黄芩10克,法半夏15克,党参10克,苍术10克,茯苓10克,猪苓10克,泽泻15克,桂枝9克,生石膏45克,川芎6克,白芷5克,生姜15克,大枣30克,炙甘草6克,4剂。

3月10日,未再发热,复查血象:WBC7.81×109/L,尿常规:WBC+,镜检WBC23个/uL。口干,大便稀,精神状态明显好转,纳欠佳,有尿不尽感。舌边略红,舌质淡,体胖大,苔白微腻,脉细弦。予五苓散合猪苓汤。

组方:猪苓10克,茯苓12克,泽泻15克,桂枝6克,白术10克,滑石30克,阿胶10克,生薏仁30克,7剂。

3月18日,诸症消失,复查B超,双肾、膀胱、输尿管均未见异常,肾积水痊愈。转治其银屑病。

按:此案病情并非复杂,但辨证投药竟然一投不中,再投仍不建功。全在医者犯了以下毛病:

一是“先入为主,自以为是”。小柴胡汤与葛根汤合方治疗外感高热疗效卓著,医者历验颇多,均12剂间热退病安,故此次先入为主,但见恶寒、无汗、口干、纳少、疲倦,便谓三阳合病,结果一投不中。

二是诊察不细致。二诊时本有改正之机会,然仍粗疏大意,患者当时之疲倦状态,已非小柴胡汤之疲倦,虽然小柴胡汤因“血弱,气尽,腠理开……”之病机能出现高热时疲倦,但疲倦多不甚,而此患者疲倦非常明显,后细问之,自觉眼皮很重,欲寐,此其一大意处;舌体胖大虽然属五苓散证,但当时之舌质淡暗突出,当属少阴,未能细辨之,此其二大意处。

三是忽视脉沉细。《金匮要略》曰:“水之为病,其脉沉小,属少阴”,未引起重视,仍考虑在三阳,此其三大意处,故二诊再投柴苓汤仍未建功。直至三诊时,方细心分析,考虑少阴表证,宜温阳解表,予1剂麻附辛合真武汤而热退症减。

有趣的是四诊时方现柴苓汤证,服柴苓汤后诸症大减,而提前1天服此方却毫无疗效,可见临证处方必须“方随证移”,一时之证必然一时之方,证变则方变,证移则方移,《伤寒论》曰:“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以法治之”,仲师已垂轨范,后学当深悟之。

其实,临床中三阳、三阴合病、并病情况非常多见,尤其见于危急疑难病症中。多因病人素体虚弱,外邪乘虚而入,由三阳而陷入三阴;或治疗失当,伤及正气,引邪深入三阴。此时,必须选择合方用药,方能对应病机。经方的合方使用,极大拓展了经方的适用范围,值得深入研究。

常见合病有:

太阳、少阴合病:麻附辛汤;麻附草汤;白通汤。

太阳、太阴合病:桂枝人参汤。

太阳、太阴、少阴合病:五苓散合真武汤。

太阳、少阳、少阴合病:麻附辛汤合小柴胡汤。

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合病:真武汤合小柴胡汤、麻附辛汤合真武汤合小柴胡汤。

少阳、太阴合病:柴胡桂枝干姜汤。

少阳、阳明、太阴、少阴合病:大柴胡汤合真武汤等。

以下再举病案数例加以说明:

(1)太阳、少阳、阳明、少阴合病 病案举例:小儿支原体肺炎高热

患儿7岁,2012年10月13日初诊。患儿发热1周不愈,西医曾给与抗感染及退热等治疗,发热不退。经检查后考虑肺部支原体感染,又改用阿奇霉素等治疗,仍未见效。每日发热,最高达39℃以上,经介绍来诊。

就诊时患儿发热38.3℃,但十分疲倦,面色无华,耷拉脑袋,弯臂趴于诊桌欲寐,恶风,无汗,口稍干,不欲食,咽部不适,稍咳嗽,少痰,舌略暗苔白,脉沉细略弦。

此太阳、少阳、少阴合病,予麻附辛汤合小柴胡汤加减。

组方:麻黄6克,熟附子20克,细辛5克,柴胡24克,黄芩10克,法半夏12克,党参10克,大枣20克,生姜10克,炙甘草10克,生石膏18克,桔梗10克,1剂。

晚上笔者接患儿母亲电话,问是否服汤药。答曰:未服。因中午买中药时,患儿再发高热达39.1℃,她认为中药可能见效慢,未予煎服,而是急带患儿去看西医急诊。经处理后下午发热减退,但晚上旋即又高烧至39.6℃,才来电求救。

笔者经询问症候同前,遂嘱仍守中午方药,急煎服,停用其它一切药物。

患母将信将疑,经多方做工作,才愿意遵照医嘱执行。服药后当晚体温减退,次晨体温降至36.7℃。次日再诊,已无发热,精神明显好转,开始嬉闹,稍咳,少痰,食纳增。

改予小柴胡汤加减服2剂,再改与陈夏六君子汤加减服3剂。诸症全消,精神食纳较病前更胜。

按:小儿为纯阳之体,似乎难以出现三阴证候。但临床发现,不少小儿发热时,或因素体虚弱,或因治疗不当,伤及正气,导致出现邪热陷入三阴见症,亦不少见。此时,切记不可一见发热即清热,加重病情,而应以麻附辛、真武汤、四逆汤之类附子剂扶阳振颓,方可逆转病情。

本案患儿发热、恶风、无汗,乃太阳表实证据;但患儿十分疲倦,耷拉脑袋,面色无华,可知病情已陷入少阴,故脉见沉细;咽不适,不欲食,脉兼弦细,有少阳证据;口稍干,稍入阳明。故予小柴胡汤合麻附辛汤加石膏主之,方证相对,一剂而热退。

(2)太阳、少阴、太阴合病 病案举例:肺部感染、药疹发热

宋某,女性,58岁,初诊2011年4月2日。患者于2011年3月27日出现发热,自测体温38.3℃,咳嗽,痰黄,咽痛,鼻塞流涕,头微痛,自服小柴胡颗粒。次日发热退,但29日再次出现发热,上症仍存。在内科检查血象:WBC9.99×109/L,N:81.3%,测体温37.2℃。考虑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给予头孢西丁钠静滴,头孢丙烯片、清感九味丸、九味双解口服液等中西药口服抗炎治疗。

然发热未退,30日内科复诊时,测体温38.0℃,伴恶寒,口干,咳嗽,咯少量灰白色痰,鼻塞,尿痛。查:咽充血(+),双扁桃体Ⅰ度肿大,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罗音。行胸片检查:1、左肺舌段感染,建议抗炎后复查;2、右上肺陈旧性肺结核。

接诊医生给予头孢地嗪钠静滴,并给予猴耳环消炎胶囊、阿奇霉素分散片、对乙酰氨基酚片口服抗炎治疗。

4月2日,发热仍未退,体温37.5℃,但出现全身皮肤散发红色风团,瘙痒明显,遂由内科转来我科,现发热,恶寒,无汗,疲倦甚,全身起鲜红色风团,瘙痒,咳嗽甚,痰少色白,咽不痛,咽痒,痒即咳甚,口稍干,不欲饮,舌淡暗,舌体胖大,苔白根部腻,脉沉细无力。

笔者考虑“药疹”可能,嘱停用之前全部药物。患者发热、恶寒、无汗,此太阳表证;但疲倦甚,脉沉细无力,说明已陷入少阴;舌苔白腻,为太阴有湿浊。故辨证属太阳、少阴、太阴合病。急以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

组方:麻黄9克,熟附子15克,细辛3克,苍术10克,茯苓10克,紫苏叶15克,防风15克,前胡10克,杏仁10克,2剂。

二诊,药后精神好转很多,发热恶寒退,风团已消,基本不再发作,白天咳嗽减,夜间仍有阵发性干咳,咽痒即咳。

少阴已解,邪出太阳之表,故改以麻黄汤加味:麻黄10克,杏仁15克,桂枝10克,紫苏叶15克,防风15克,炙甘草10克,2剂。

三诊,风团未发作,咳嗽已愈,喉中有痰不多,稍怕热怕冷,仍觉疲累,口干不苦,舌暗,苔白,脉弦细。仍是少阴阳衰,当扶阳抑阴,改予真武汤合半夏厚朴汤化裁。

组方:熟附子20克,白术15克,茯苓20克,法半夏20克,厚朴10克,紫苏子10克,桔梗15克,枳壳10克,5剂。

药后精神振奋,诸症悉除。

按:初诊时,虽见发热咳嗽,风团鲜红而痒,然患者疲倦甚,脉沉无力,少阴阳衰之象已显,故急当温阳解表,而非见热清热。故以麻黄附子细辛汤,服两剂而热退疹消,精神转佳,少阴阳衰得振。惟余咽痒咳频,此风寒之邪未尽,故二诊予麻黄汤加苏叶、防风以解表宣肺、散寒止咳。三诊咳嗽消,喉中稍有痰阻,精神又转疲累,少阴阳衰,不耐麻、桂之发散,故再次以真武汤扶阳抑阴,合半夏厚朴汤化痰降逆,药后阳气得复,精神振奋,诸症悉除而愈。

(3)太阳、太阴、少阴合病,夹饮 余某,男性,58岁,2010年10月30日初诊。左腰腹部起带状成簇水疱,疼痛1周来诊。精神稍差,舌质暗红,舌苔白,脉弦细。

初诊时考虑体质尚可,无明显虚象,仅予常用之经验方瓜蒌散合桔梗汤加减。

组方:瓜蒌30克,红花5克,桔梗30克,苍术10克,茯苓10克,甘草5克,4剂。

外用紫金锭、新癀片茶水调敷。

二诊,药后病情未缓解,原皮损部位水疱未消减,反而增多,累累成片,有燎原之势,疼痛增剧,且于头面、颈、背、腹部散见小水疱,并出现发热。现体温37.7℃,精神状态转为极差,面色虚浮无华,自感极度困倦,一身沉重,来诊时伏于诊桌,无力举头,纳差,舌体胖大,舌质淡黯,苔白,脉沉细无力。

此泛发性带状疱疹,病情急重。初诊时因病人太多,诊察疏忽,辨证欠准,病重药轻,此医之过也!

病人家属要求上西药及吊针治疗,以求快速控制病情。笔者详细诊察病情后,向病人解释,前方之所以未能控制,实病重药轻也。

患者极度困倦,一身沉重,舌体胖大,苔白,脉沉细无力,此少阴阳虚水饮重症,亟宜大剂四逆汤回阳救逆,真武汤温阳利水,五苓散利水解表,故三方合治之。

组方:熟附子60克,干姜30克,炙甘草30克,苍术15克,茯苓15克,桂枝15克,泽泻25克,猪苓15克,生薏仁30克,桔梗15克,3剂。

嘱护士用无菌针将大水疱抽液后,外用药同前。

三诊,服前药后精神明显好转,疲倦、一身沉重明显减轻,发热已退,疼痛亦明显减轻,水疱大部分干涸结痂。此方证对应,其效即捷。

前方桔梗加至30克,以散结止痛,继服4剂。

服药后疼痛减轻大半,患者嬉笑如常,水疱已干涸结痂。此后再予真武汤、柴胡桂枝汤加减,服药月余,疼痛完全消失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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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泛发性带状疱疹多见于年老体弱者,病情较急重。本案平素并无大患,且初诊时亦未见明显衰弱之象,又因病人太多,疏于诊察,辨证用药欠准。二诊时病情急转直下,出现发热,水疱泛发,极度困倦,综合症舌脉,全然一派阳衰水饮之象。故急予真武汤合五苓散温阳扶正、利水解表而转危为安。临床证实,对于很多急重症,由于症候出现都很典型,反而容易辨证,对证下药,见效反而快捷。

作者欧阳卫权,原文发表于《中国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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