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物⑩:“山东三宝”之屎瓜
没有电视的年代,每到炎热的夏天,晚饭后人们便拖块麦秸席,找块有风的开阔地乘凉。静静的夜晚,天上的星星眨着眼,地上乘凉的大人孩子凑在一起,有的谈天说地,有的拉琴吹笛,有的半睡半醒静静地听着。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啦子叔”给大家讲关东山的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讲“实诚”闯关东,逮住“棒槌”得了个漂亮媳妇的故事。每次讲完这故事,他总会搭上一句:“咱山东也有三件宝,青青菜、茅子草、屎瓜蛋子不用找。”惹得大家哈哈一笑。
砂石中顽强生长的“屎瓜”
他啦的故事确实诱人。名叫“实诚”的穷小子,十六岁那年父母双亡后,听说“下关东”挖人参能发财,便要着饭下了“关东”。
“关东”人称人参为“棒槌”。据说,人参生长几百年后,就能“成精”变成会“飞”的姑娘。这“人参姑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即使到了你跟前,你也逮不着。谁若运气好逮住了“姑娘”,谁就逮住了成精的“棒槌”。“ 实诚”来到长白山的第一年,就在深山老林里见到了天仙般的“人参姑娘”。
多像人形的人参(网络图片)
也许缘分不到,姑娘含情脉脉,可“实诚”觉得男女有别,心里爱却不敢看。年年中秋月圆之时,他(她)们都在那片树林间相会,“实诚”只是远远地看着,从不近前,也不去触碰那仙女一指。直到第十年,在高人的指点下,他才不顾男女有别,用红绸子“裹”住了已成仙女的“棒槌”。回家把这大人参卖了,盖了房,娶了媳妇,过上了好日子。
雌雄同株的“屎瓜”从基部便开始结瓜
有这美好的传说,一文不值的“屎瓜蛋子”,与人参相提并论哪能不让人笑?但理想与现实还是有差距,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对童年记忆中寻找和品尝“屎瓜”的过程念念不忘,山东“三宝”的称谓也总是萦绕在耳边,对“屎瓜”的那份情感更是挥之不去。虽然土地分到户后,人们早已容不得它和大豆等矮棵作物争水争肥争光,锄头药剂多措并举,年年“清君侧”,农田里早已没了它们的藏身之所,但物种和生命有着天然生存的潜能,即使有几年、甚至几十年不适合它们生长的环境,它们也会静静地隐忍着生存下来。一旦大自然回归到本来,它们的生命之火就又会燃烧起来,它们的生命之花就又会奔放而热烈地绽放出多彩的灿烂!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潜能,我才在一开发区未被开发的荒芜土地上,见到了久违的“屎瓜”。只是干旱之年,白粉虱成灾,枯黄的瓜叶艰难地供养着一串可爱的生命。瓜体虽不甚漂亮,但“屎瓜”的容貌依旧,风采依旧。
穿行在杂草间的屎瓜
种过西瓜的都知道,依早、中、晚熟和品种不同,西瓜伸蔓后,有的长5叶、有的长7叶、也有长到9叶便开放雌花授粉而坐瓜。之后,便每隔5、7、9叶再开一次雌花坐第二、第三个瓜。但“屎瓜”这种雌雄花同株的“野瓜”,却没有那么啰嗦,每个叶节都坐个瓜。因此,土壤肥沃的话,长七八十个或更多也不算稀奇。单就“屎瓜”这超强的生育能力来说,它还真是“宝”。
小时候听老年人说,光绪24年(1898年),黄河决口发大水,又落了一次厚墩墩的淤之后,我们这片大洼地才有了“屎瓜”。其实,这种说法与他们囿于小村、眼界不开阔、环境闭塞有关。他们以为,是黄河水冲来了这种奇特的种子,才有了“屎瓜”,而且在当地刚出现的时候,一棵能长百十个,“个”也比现在的大。这只能说明,刚刚落下的淤土肥沃,而不能证明种子的来源。我之所以对这种说法给予否定,并非自大。因为在山东的山旮旯里,也有数量不菲的“屎瓜”,这就不是黄河决口带来的了。“屎瓜”一定是飞鸟啄食了它的种子,在各地排泄时留下了种苗。这样,“屎瓜”的名称也就有了来源。
“屎瓜”黄了
“屎瓜”这俗名虽不雅,但学名“马泡”还是挺可爱的。它那金黄的面容和扑鼻的香味,更是陶醉了无数与之有过接触的人。但吃“屎瓜”需认识生熟,会选瓜,才能享受到它的美味。还在蔓上生长的“屎瓜”最难辨认,靠近根部、个头饱满、瓜皮无茸毛、泛出金黄色、闻着很香的十有八九好吃;如果只认个大,抢到嘴里就吃,往往就会连瓜带皮再吐出来,直吐得嘴里干了,那苦味也赖着不走。最好吃的还是“落蛋”的瓜。所谓“落蛋”,就是瓜熟后脱离了瓜蔓,滚落在地上的瓜。“落蛋”后的“屎瓜蛋子”本已成熟,再经过一段后熟期,金黄的颜色,薄薄的瓜皮,皮肉分离,揭去表皮,一团雪白,面面的果肉,香甜的气味钻入鼻腔,令人馋涎欲滴、久久不忘。为了留住这香味,许多人将它捡回家,放到一个透气的容器内,搁于“几”上,名字虽不雅,但居于上房的“屎瓜”会赛过任何一种香囊,溢得满屋芬芳。
“屎瓜”除了童趣满满地寻找、发现、收获、品尝享受外,还有醒酒的作用,而且已有研究表明“屎瓜籽”可榨取优质的食用油,是极有发展前途的油料作物。不久的将来,当保健效果极佳的“马泡油”横空出世之时,山东三宝之“屎瓜”就不是浪得虚名了!
瓜蔓枯萎的“屎瓜”经过一段时间的后熟期,照样香甜
“关东三宝”的“人参”和“山东三宝”的“屎瓜”,二者似乎有风马牛之嫌。但诱人的求富梦想和劳作之余的“屎瓜”之乐,都是几代人生活的“味精”。所以,它们的故事,一直在纳凉的月光下,在茶余饭后的闲聊中代代相传,给了人们不尽的快乐和遐想……
摄影:杨光良(备注者除外) 编辑:长安 校对:左丽宁 时佃书
作者:杨光良,退休职工,博兴县董杨(杨家官庄)村人。原博兴县广播电台编辑、记者,连续十年获山东人民广播电台上稿一等奖。曾任博兴镇文化站副站长,涉猎小说、散文、故事、小品、小戏、曲艺,有作品在报刊发表和市、县舞台演出并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