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过年的那些事儿
周末,几个朋友约好来家里包饺子,我和妻子调了牛肉、羊肉、三鲜等好几样饺子馅,女人们拉着家常熟练地包着饺子,男人们则在客厅喝茶聊天,人多包得快,不多会儿,热气腾腾飘着香味儿的饺子端上餐桌,望着盘里雪白的饺子,那一刻,久违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那曾经难忘的岁月。
在那物质匮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吃饺子、穿新衣服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一种期盼和奢望,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难得的一顿饺子,才能穿上新衣服和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尽情嬉闹,燃放那些“土造”(家庭作坊熬硝、拌上黑药、硫磺等制成)的白纸巻制爆仗,如小草鞭、大花雷子、起花、二踢脚等。
大年三十晚上,按着习俗全家人要坐一起吃年夜饭,互相说说一年来的工作收获和体会,就算是临时茶话会吧。那晚的年夜饭很香,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回味无穷。过年的那些事儿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童年的快乐是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满足,那些简单的快乐,永远被定格在成长的记忆里。
对大多数农村人家来说,不过年的时候,每天除了上顿饼子、两面卷子,就是下顿菜窝头,腌上一缸咸菜瓜子就吃上个一年半载的。要是家里谁生个小病、感冒啥的,肯定是要改善生活了,少干活还能吃几顿好的。娘会在炝了锅的面条里荷包一个鸡蛋(鸡蛋一般是不吃的它是拿到集市上换钱贴补家用的),撒上芫荽末儿(香菜),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足足让我在小伙伴面前谝(炫耀)了好多天,那碗炝锅鸡蛋面,至今飘着热腾腾的香味儿弥漫在我的记忆里……
过年炸年货是最让我难忘的一件事。那个时候,家庭条件差,每到过年的时候,娘才会割上几斤猪肉剁上葱姜做馅儿,藕切成合页片裹上面粉,在打好的鸡蛋糊里蘸一下,下油锅炸熟后在荷叶上晾凉,等过年来亲戚串门好做菜用。每当炸肉、藕合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总是围在炉子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锅内的炸肉、藕合,娘却不时驱赶我们:“小心别让油烫着,到一边玩去!”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关心炸肉、藕合的技艺,而是经不住锅内炸肉、藕合香味的诱惑、挪不动腿儿,又希望娘能够大发慈悲“赏赐”点炸肉、藕合吃,娘看出我们的心思,说每人一个藕合玩去吧,于是我们一人抓一个藕合子,叽叽喳喳屁颠颠地跑了……现在想起这些,真是觉得很好笑,可在那个艰苦年代,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过了腊月廿十,各家各户开始赶年集,准备置办年货了。一大早,父亲推了我一下说:“昨晚不是说早上跟着去赶集来吗,还去吗?”我一掀被子,不顾棉裤棉袄的冰凉,咬着牙、哆哆嗦嗦穿上衣服,揉着惺忪的眼、提着筐子跟父亲上集了。
乡下的年集,做买卖的人起得特别早,为的是能占个好位置。等到了集上一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铺满了集市的大街小巷,赶集的人摩肩擦踵,穿梭般来回选购着自己中意的年货,集市上叫买的叫卖的、出价的还价的,嘈杂声充满了集市。“鲤鱼便宜了,真正的野生大鲤鱼啊!……”“芥末粉了,瞧瞧,自家磨的芥末粉了,不拱鼻子不要钱了!……”卖肉摊的主家左手握刀右手拿铁栓子,一边刷刷地荡(蹭磨)着刀,吆喝得更起劲:“哎……,自家喂了两年的猪,要后座的(后腚带腿)骨头白送啊!这还有个猪头有要的么?……”听到叫喊声,父亲赶紧话:“我要啊、我要了!……”买好了猪头和肉,又买了些青菜,父亲便先回家了,我则在集市上继续四处看热闹。
集市上,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卖烟花鞭炮的了。摊主十分卖力地吆喝:“鞭炮了,最响的鞭炮了!一百头到五百头的都有,不响不要钱啊,都看着啊!再燃上一挂让你们听听响不响啊!……”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招惹了更多围观的人。
回到家后,父亲让我打下手收拾猪头,其实这也是我最想乐意参与的事。父亲先用刀把猪头上的鬃毛、眼之毛(睫毛)刮干净,猪耳朵和鼻孔是两个最难清理的地方,可是父亲有绝招,把沥青用火化开慢慢倒入鼻孔和耳朵里,大约过个十几分钟,再把沥青取出来,里面的毛就会轻松的被拔干净。我最开心的就是用烧红的火箸(铁棍镩个尖儿,捅火炉子用的)在鼻孔里烫毛,当通红的火箸往鼻孔里一捅的时候,两个鼻孔被烙得滋滋地冒着烟,烟气里夹杂着燎糊的猪肉味,特刺激,可带劲了。
猪头收拾干净了,还要在大盆里泡上两天,到腊月二十八才下锅煮。按风俗每年这天吃葱拌肉,葱拌肉可是父亲的拿手好菜,捞出煮好的肉,选瘦的用手撕成小块(肉不能用刀切,刀切的不香),再适量放一些肥的,撒上切好的葱段、姜丝,倒入适量酱油、盐在一个大盆里拌匀,香喷喷的葱拌肉就做好了。我和妹妹早早端着碗在等着分肉吃,娘先给父亲盛上一碗,端上一壶烫好的辣酒(白酒)。然后说:“都把碗放在桌子上,给你们舀肉!”那顿葱拌肉味香可口,就连饭店的大厨都比不了。
小年过后,娘会蒸上很多的两面馒头和少数白面馍馍、豆沙包、年糕等面食,等过年来亲戚的时候吃,家里天天蒸汽弥漫、香气弥漫,到处都弥漫着年的味道。
在农村,春联也叫门对、春贴、对子、桃符等,贴春联也称为“落门儿”。每逢过年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特别是做买卖的商铺,家家户户都要精选一幅大红春联和福字贴于大门口两边,寓意人财兴旺,红红火火,辟邪除灾,迎祥纳福,来为过年增加节日的喜庆气氛和美好祝愿。年三十下午,我们也在父亲的指挥下开始贴春联了。对联是爸爸自己写的,父亲可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逢过年,自家的对联和邻居家的对联爸爸全部包圆儿,爸爸将红纸折好,研好墨汁,“唰唰唰”笔走龙蛇,一会功夫二十几副对联完活。对联有“鞭炮声声辞旧岁,欢天喜地迎新春。”“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吉祥如意”“招财进宝”等等,全都是一些祝福之类的话,父亲在一边指挥着咋帖,分出上联、下联和横批,我管刷浆子,大哥管贴对子、贴门神和落门钱儿。
落完门后,接着贴窗花和倒贴“福”字。过年的时候,各地农村人们还喜欢在窗户上贴上各种剪纸——窗花(近几年城里贴窗花、福字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窗花把美好愿望体现得淋漓尽致,将节日装点的红火富丽,受到了人们的普遍喜爱。
在贴春联的同时,人们习惯在屋门、墙壁、门楣、影壁墙上贴上各种图案的“福”字,春节贴“福”字,是我国由来已久的风俗,“福”字指福气、福运、发财,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美好祝愿,很多地方干脆将“福”字倒过来贴,表示“幸福降临,福气已到”之寓意。
除夕夜守岁是最重要的年俗活动之一。那个时候没有电灯和电视机,吃过晚饭后,全家人聚坐在一起,点燃蜡烛或油灯,沏上一壶茶,摆上些自己炒的南瓜子、糖块儿,围坐在火炉边听大人们说话、唠嗑,等待着辞旧迎新的时刻。守夜要通宵,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祈祷着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吉祥如意。“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直到今天,人们仍习惯在除夕夜守岁迎春。
正月初一天还不亮,娘就早早喊我们起床,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饺子、燃放爆竹、敬财神,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除旧迎新,吓跑那些“邪毛鬼祟”和“妖魔鬼怪”,迎接新年的到来。
吃过饺子后,各人穿上漂亮的新衣服,争先恐后地到家族辈分最高的爷爷、奶奶、大爷、大娘那里磕头拜年、要红包,大人们也要去四邻家相互拜年,祝贺新年的到来。
各地拜年的风俗不同。以前拜年是由同族长辈带领自家小字辈给本族长辈拜年,长辈将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晚辈。据说压岁钱可以压住邪祟,因为“岁”和“祟”谐音,晚辈得到压岁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岁,直到现在春节长辈给晚辈压岁钱(现在叫红包)的风俗仍在盛行。
小时候的记忆中,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河沟里的冰也结得实靠,约上小伙伴们拿上自制的滑冰鞋、滑冰叉子,在冰上尽情玩耍比赛,看谁划得快,可稍不留心就会让冰面上的白菜疙瘩、砖块、还有其它杂物突然绊倒,摔个四脚朝天,屁股疼得像裂开花,老半天躺在冰上爬不起来。等爬起来的时候,棉裤棉袄早已湿了一大片,回家怕挨打,就躲在玉米秸角落里阴干才悄悄回家,在家也表现得格外乖巧。
每年的新衣服还没出正月,娘都要收回,说明年或有门面事儿的时候再让穿,就因为这件新衣服,我还让娘打了一顿笤帚疙瘩。那天和卫东、南定、明水在河边玩耍擦炮儿、冲天炮啥的,把鞭插到牛粪里然后点燃就跑,把个牛粪呲得满天飞。放鞭的时候,我把一包小草鞭放到衣服口袋里,拆一个,扔一个,一不留神,香火点着了衣兜里的鞭芯子,等噼里啪啦响完,再看我那新褂子,“惨了!”我的新褂子早已面目全非,口袋那儿被炸了一个大洞。好在我没受伤,这桩险事一直让我多年矢口难忘,一想起来就又心惊肉跳又想笑。
时光飞逝,昔日的岁月离我们越走越远,以前过的年味再也找不回了。小时候的那些往事,永远被定格在记忆中,它像一本泛黄的书,记录着我们的童年和童年快乐时光。
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年”不同!
作者: 初汝彬,华兴钢构公司安全员,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