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演义27回:乌蒙儿泣别禹王山 九里山又设空城计(杨永明)

日本皇宫,杉山陆相眉飞色舞地向天皇报告:“徐州地区已形成了中国军的一个强大集团,该集团军约50个师,60余万人,几乎全部为中国的精锐部队。陆军统帅部一致认为,对于集中在徐州方面的中国军予以痛击,可以收到挫伤敌军抗战意志的强烈效果。因此,陆军准备实施对徐州的歼灭作战,由于该敌差不多都是中国的精锐部队,并且已处于孤立状态。我军应不失时机,以更大的兵力,以更大的规模会战, 使之一举歼灭。卑职认为,只要达到了歼灭这股敌军的战略企图,就能使解决中国事变,促使蒋政权屈服投降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亦可挽回我军在台儿庄的不良影响。”
天皇裕仁大喜:“哦,好肥的一只鸭子!这是天照大神赐给的绝妙机会。誓报前仇,围歼中国军队于徐州。陆相,六月的徐州,应该像个火炉吧?”
杉山陆相说:“是的,陛下,其温度正好烤鸭!” 天皇闭上眼:“陆相,似乎已有鸭香飘来……”
日军大本营。杉山陆相正口授电文:“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寺内大将,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大将,现下达‘84’号作战命令:
一、大本营企图击破徐州附近之敌。
二、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应以有力之一部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地区。
三、华中派遣军司令官应以一部占据华北方面军之前项徐州以南津浦线及庐州附近。
为完成天皇指令,确保徐州歼灭战的胜利,特组成了以陆军作战部长乔本群少将为首的参谋团,代表天皇,飞临徐州前线指导会战。”
录完,参谋将命令递到杉山面前:“请陆相签名。” 杉山提笔迅速签上——“大日本陆相杉山”几个字。
武昌,中国军事委员会会议室。墙上的军事地图前,蒋介石正满脸怒色。军事地图上,那代表日军进攻方向的红色箭头已牢牢地圈定了徐州。
何应钦大步走进来:“委员长,畑俊六大将指挥华中派遣军8个师团20万人马分别从南京、镇江、南通北上,快速攻占了徐州西部和南部,炸毁了黄口大铁桥,截断了第五战区补给线陇海铁路!”
蒋介石吃惊道:“你是说畑俊六大将指挥的20万妄图与寺内大将的20万南北合围,吃掉我精锐的五十个师?娘希匹,好大的胃口,好狠的一招!这不是要从老子胸膛里掏心肝吗?你说,60万对40万,德邻他们扛得住么?”
何应钦刚要回答,陈诚进来向蒋介石送上一份电报:“委员长,这是六十军参谋长赵锦雯刚刚发来的电报!”
蒋介石道:“念!” 陈诚念道:
“陈部长转呈蒋委员长:
六十军奉命参加鲁南会战,兼旬苦斗壮烈牺牲,经过情形计邀均鉴。惟以残余疲惫之师,扼守禹王山一带阵地,不断被敌日夜攻击,既无部队换防,又不能在阵地前从事编整。虽六十军将士忠勇,咸以赤诚拥护抗战大计,誓与阵地共存亡。惟恐牺牲至最后时,一旦阵地不守仍不能完成任务。如能暂调后方稍事整编,以两旬来作战所得教训,不久又成劲旅,将益矢忠诚,再供驱策也。职以庸材谬荷参六十军戎幕,心所谓危不敢缄默。”
蒋介石倒吸了一口凉气:“杜鹊啼血,徐州危矣!速命白崇禧、刘斐、林蔚来军委会!”
随即,白崇禧、刘斐、林蔚等人进来。蒋介石指着赵锦雯的电报说:像六十军这样的勇武之师都已疲惫不堪了,这仗还能打下去吗?所以,我决定徐州战区全军大撤退,各位有何高见?
众人同声应和:“这是委员长最明智的决策。” 蒋介石道:“好,给德邻发十万火急电。”
蒋介石立刻口授电文道: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
军委会着令你部力避决战,撤离徐州,火速突围。
一、顾祝同第二十四集团军在苏北,第六十九军及海军陆战队在鲁中南原地坚持抗战。
二、刘汝明第六十八军为全军后卫,掩护主力转移。三、第五战区其余各部立刻向豫皖边区突围。”
何应钦﹑陈诚发电报去了。蒋介石想了想,又对白崇禧、刘斐、林蔚三人道:
“我再三考虑,因了台儿庄﹑禹王山两大胜仗,李德邻的头脑正热着呢,光靠这纸电报很难降下他的温度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准备亲自跑徐州一趟,你们看怎么样?”
白崇禧内心想:“好个委员长,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什么你亲自跑一趟, 如果你真想去,带上我们不就得啦,何必还要征求我们的意见?”然而却不敢点破。于是婉言说道:“徐州会战是你委派我们去参赞的,那么徐州的大撤退自然该我们去督导了。”
刘斐也说:“那地方太危险了,如果你委员长在那里,我们救驾都来不及呢,还是我们去吧。相信我们能说动德邻,坚决贯彻你的旨意。”
林蔚也劝:“德邻又不是块顽石,何必要你委员长亲自出马呢。”
蒋介石连忙说:“只要三公肯去,我自然就放心了。你们告诉德邻,一定要及时传达突围命令,不能有半点犹豫,不然,几十万大军就会丢掉,那可是中国抗战的老本呵!”说毕,拿出一卷纸交给白崇禧:“德邻是个聪明人,看后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走出军委会,白崇禧不由添了一重心病:“六十军手可通天呵!”
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部,李宗仁将军拿着那纸十万火急令,在屋里踱来踱去。
打从1937年12月中旬算起,李宗仁已在这自古兵机纷扰的烽火徐州呆了足足五个月了。柳林春试马,虎帐夜谈兵。李宗仁将军平生最爱的就是纵马带兵了,是这个战场提供了他大显身手、纵横驰骋的机遇,就在这最能体现生命价值的150天,就在这雄风烈烈的虎帐里,他李宗仁操纵着目前中国最庞大的战争机器——50个精锐师,指挥打了象台儿庄、禹王山这样举世瞩目的胜仗。把上海、南京丢失后敌人的一团骄气打得灰飞烟灭。同时,也冲淡了南京大屠杀后给国民带来的悲观丧气,重振了民族抗战的一派雄风。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旗帜,是从古城徐州升起来的,他因了徐州而灿烂﹐徐州因了他而辉煌。而现在,蒋介石竟要让他把这片辉煌捧给日本人。深深陷在感情旋涡中的李宗仁,咋会叫他一时半会转过这个急弯来?
这时白崇禧﹑刘斐﹑林蔚同时进来。
刘斐说:“德公,不能再徘徊了,委员长说,带出五十个师,就是功上加功。否则,把60万精华葬送敌口,就是民族的罪人!”
林蔚道:“德公,顾全大局,撤吧!”
最后,白崇禧请出了尚方宝剑——那轴纸,原来是条字幅,上面是蒋介石手书前人的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李宗仁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蒋该死,进也介石,退也介石,你想叫我做韩复榘第二么?没那篇书!说真的,我李宗仁早想困个觉了,一觉睡它十天八夜也不会翻翻身。说什么‘身与名俱灭’!吓唬谁?我李宗仁是提得起又放得下,是肩头上扛得动山的人物。我既然能砍出台儿庄、禹王山这样漂亮的两板斧,难道还砍不出胜利大突围这第三板斧么?哼!”随后大声道:“都别说了,撤!”
三人大喜,白崇禧道:“如何撤?前锋,没问题,肯定是争先恐后。后卫呢?” 李宗仁又“哼”了一声,冷冷地嘲讽道:“也许,中央军事委员会那幅地图有误
差,不然,委员长怎么会点那远在淮北的刘汝明军作全军后卫!” 算作对蒋介石的报复,弄得三人皆哭笑不得。
刘斐说:“无论谁做后卫,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军护卫长官部向蒙城、永城退却。”
白崇禧巧妙地指点:“德公,汤恩伯和孙连仲两兵团咋样?”
李宗仁想想说:“行!汤恩伯将运河防务移交孙连仲后,退回徐州九里山一线布防,待长官部后撤,孙部退守徐州,并安排一个强有力的军接收汤部九里山防务。” 末了,白崇禧问:“德邻,不是还有几十万小面值的法币么?为何不拿出来奖励
后卫者?出钱买平安嘛!”
李宗仁慷慨表态:“30万元奖给汤恩伯兵团,22万元归孙连仲掌握,奖给最后一支后卫部队。”
白崇禧阴阴暗笑:“22万元非六十军莫属!张冲,我卖了你还要你帮着数钱!”
184师师部,张冲握着话筒的手颤抖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话筒里,卢汉说:“云鹏,你部务必于5月17日撤离禹王山。李宗仁令,提升你为六十军副军长!” 张冲“啪”地放下话筒,走出师部仰天长叹:“苍天啊!本当是饮马黄河道,却
落得这败退山东路。谁的错啊?”
马逸飞劝道:“师长,这是大势所趋,非个人能挽回。我184师不辱使命,坚守禹王山20天,打死打伤敌军近万人,对得起中华民族了!”
张冲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急对薛子正说:“你马上告诉王岚,让他尽快通知游击队和当地群众转移。哦,李修武兄弟呢?”
张士明说:“还在西坡修理被敌炮炸开的坟。” 张冲说:“走,去看看。”
一行人向西坡走来,薛子正说:“师长!今后征途茫茫,军粮可是首要问题, 要像红军长征时那样缝制米口袋,让战士们都带足口粮,弄不好要上山打游击也难说。”
张冲感慨万分,拍拍他的肩臂道:“你真不愧为游击专家,不但184师要这样做, 全军都应这么办。”
西坡,李修武正在挥锹给残破的坟茔添土,时不时又拉衣襟擦擦汗。口里兀自骂道:“我的400多位好兄弟啊,我以为你们已入土为安了,哪知这些狗日的小鬼子还时时发炮来毁了你们的家。放心吧,大哥我会随毁随修,哪怕这一辈子,不光你们了, 包括所有睡在禹王山上的滇军兄弟。”
“李兄弟!歇歇,喝口水。”张冲边说边递过一个军用水壶。
李修武拄着铁锹,接过水壶喝了口水:“师长!前天这仗干得蛮漂亮的,可给兄弟们报了仇了。”
张冲说:“小鬼子的命贱着呢,杀一万个也抵不了咱们中国人的一条命。好兄弟,大哥给你说说,上头来了命令,要我们暂时撤离禹王山。你赶快和游击队一起走吧。”
李修武把铁锹往地上一插:“什么?师长,你们要走,你们不要这些兄弟了?好,要走你们走,我李修武不走!”
薛子正劝道:“我们一起走。小鬼子就要来了,我们为你的安全担心呐。”
李修武瞪起了眼睛:“小鬼子来了怎么着?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大不了睡下来陪我这些兄弟!”
张冲笑笑:“李兄弟,有骨气。但是,你拼死了,谁来为我们滇军兄弟烧纸修坟?将来他们的家属来了,谁又为他们指认指认?只有很好的活着,才能更好地消灭小鬼子,才能最后把他们赶回东洋去。”
李修武蹲下,悲泣起来……
5月17日,整个禹王山都感天动地的哭泣起来:有的哭哥,有的哭弟,有的哭叔, 有的哭侄……
张致中率政工队员分头去做工作。张冲则到了最难做工作的前沿。
张冲深情地说:“弟兄们呐,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被我们的鲜血浸泡过。随便抓起一把土,都能捡出数十块弹片。禹王山上,埋着我们3568名好兄弟,禹王山就是云南红土高原滴下的一滴殷红的血!但是,形势突变,我们不得不暂时撤离。请弟兄们相信,我们还要杀回来的,因为,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
哭声慢慢地止住了,有的战士给战友坟上加了最后一捧土,有的战士抓了一把土装进口袋里,有的战士举手向我们英雄的阵地告别。
张冲来到师指挥所,行了三个鞠躬礼。然后,举手行了一个长长的军礼,全体将士都庄严地举起了右手。184师步履沉重地向坡下走去,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声泣。
台儿庄上空的晚霞,把禹王山和184师镀成了一片铁血色。
大运河浮桥边,张冲骑在枣红马上,看着后卫部队均已过桥,才策马随后卫缓缓走过,下马立于南岸。
张士明捧过炮弹壳酒杯,张冲庄重地举起,满怀深情而又满腔悲愤地说:“两万滇军将士,两万高原赤子,我的好弟兄呐,你们安息吧!你们的英名将永远写在中华民族的史册里!因遭奸贼出卖壮烈殉国的弟兄们呐,可惜我张冲提升得太迟了,总有一天你们的沉冤将大白于天下,可怜大运河边骨,尽是春闺梦里人呐……”
张冲实在说不下去了,炮弹壳一倾,两行英雄泪同时滚落血红的水中。然后把炮弹壳往河里一扔,跨上战马向部队急驰而去。
随后,一声巨响,大运河浮桥被炸断了。
徐州附近边山羊,六十军在这里整编。整编后的六十军分为战斗部队和非战斗部队。182、183师各编得一个团,团长分别是余建勋和肖本元;184师编得三个团,团长分别为曾泽生、杨洪元、邱秉常,由万保邦旅长率领。全军五个战斗团统归副军长张冲指挥,非战斗部队由军直属队和编余军官组成,由军长卢汉率领。进入台儿庄时浩浩荡荡的四万滇军,只剩下不足两万人撤出!
翌日晨,六十军军部。卢汉、张冲、赵锦雯正围坐一桌,研究六十军撤退路线。马逸飞跨进门:“报告!孙连仲派人送来一份笔记命令。”
赵锦雯接过念道:“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命令,六十军接收汤恩伯军团防地九里山,保卫徐州及掩护全军后撤。若徐州不守时,即就地打游击,故增拨法币22万元,为你部三月之军饷!”
三人大惊,卢汉一拳砸在桌上:“他妈的,为什么不派中央军、不派桂军守卫, 偏偏要我们这支血战20多天又损失惨重的滇军守卫?什么狗屁命令,分明是要我六十军的命!老子就不干!”
赵锦雯说:“从来就是军令如山,不干也不行呀。”
张冲斩钉截铁地说:“千命令,万命令,若再以牺牲两万滇军为代价,玉皇大帝下的令也不执行!我们必须给六十军留下抗日的种!”
卢汉冷静下来征求意见:“既要执行命令,又要保证六十军安全,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张冲沉默着,赵锦雯沉默着,三人都沉默着。军部里出奇的静,静得只能听见口袋里的怀表“嚓嚓嚓嚓”催命鬼似的迈着步伐向六十军走来。
卢汉按捺不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违抗了命令,大不了让蒋介石杀我一人罢了!”
赵锦雯道:“那样倒不如去打游击,要死一起死!”
张冲道:“都不妥,我们绝不能再损失一个人了,更何况你卢军长。打游击,我们人生地不熟,能支撑多久?我听薛参谋讲过,徐州有新四军办事处,也许,他们有办法帮我们。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卢汉急道:“那就赶快派薛参谋他们去联系呀!” 张冲说:“已经去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薛子正、张致中、周时英从马背上跳下,大跨步走进六十军军部。
张致中说:“新四军办事处负责人说,李宗仁已撤离,徐州已是一座空城,滇军保卫徐州已毫无意义。”
薛子正说:“他们还说,敌人已经四面合围上来了,滇军必须自救。既要保护好自己,又不违抗命令,你们何不假戏真做?”
周时英补充说:“办事处的人更对我们说,令你们滇军在苏北打游击,是白崇禧、汤恩伯一伙人的一个大阴谋,真正的企图是,他们怕四月二十二日私撤防线放进敌人的阴谋败露,妄图再借日本人之手灭滇军之口!当务之急,你们要乘孙连仲还在徐州,逼孙改变命令,明确滇军防守的时间,越短越好。”
张冲道:“挽救六十军的关键就在这儿——逼孙改变命令。军长,时间就是生命,分秒拖沓不得!”
卢汉当即部署道:“我去找孙连仲。云鹏率战斗部队上九里山布防,参谋长率非战斗部队随我进城!”
徐州北部屏障九里山,张冲率万保邦、曾泽生、杨洪元、邱秉常、肖本元、余建勋巡视九里山战场。只见累累弹坑,四处是烧夷弹燃烧痕迹,九里山北面坡上,只有几处钢筋水泥机枪掩体。麻袋一只只散布在坡上,好像在痛斥汤恩伯仓皇逃跑的熊样!
183师团长肖本元愤恨地说:“汤恩伯这个狗杂种,如果敌人这时进攻,六十军岂不又吃他的大亏?”
张冲问:“弟兄们,我们现在站在什么地方?”
众人一下子莫名其妙起来,182师团长余建勋说:“军长,这不就是九里山吗?” 张冲笑道:“楚河汉界。”众人不解。
张冲道:“昔日楚汉相争,刘邦和项羽就在这九里山杀得难分难解,直杀成了中国像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故有民歌这样唱道——九里山上摆战场 牧童拾得旧刀枪 随风吹动乌江水 好似虞姬别霸王”
众人恍然大悟:“哦!”
万保邦道:“嗨!这象棋我们每个人都会下,却不知道这楚河汉界就出在我们脚下。”
张冲严肃地指出:“但这楚河汉界今天仍然是一条生死线。弟兄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一路上,滇军总是步汤恩伯的后尘?为什么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紧跟着我们?一句话,有人想让六十军在昔日楚汉战争的舞台上重演《霸王别姬》的悲剧!传我令,护旗排,把我们的军旗插在主峰上!”
护旗排迈着整齐的步伐,把六十军军旗插在了九里山主峰上,雄赳赳地守卫着。张冲率万保邦、曾泽生、杨洪元、邱秉常、肖本元、余建勋登上主峰,站在猎猎
军旗下,面对正在抢修工事的战友们激昂地说:“兄弟们,有人想让我们重演《霸王别姬》的悲剧。但六十军不学那个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我们要把禹王山拔来,栽在这九里山上,让小日本再次横睡在我六十军的脚下。弟兄们,唱起了的军歌来!”
《六十军军歌》又雄浑地回荡在昔日古战场上:我们来自云南起义伟大的地方……云南是六十军的故乡,六十军是保卫中华的武装……
苏北的落日,照着六十军军旗。九里山上,战垒森森,晚风猎猎。
徐州。卢汉率卫队风风火火闯进徐州,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零星散兵正向南奔跑着,负伤的官兵卧地呻吟。城西郊传来敌军炮弹的爆炸声。
只听有人喊道:“萧县已经沦陷了,快走!”
火车站附近的粮草、器材、弹药堆积如山,有士兵正在放火。
卢汉质问一个指挥放火的军官:“这是谁的命令?为什么不带走?你们这是自毁呀。”
军官无奈地说:“长官,这是李长官焦土抗战的命令,我们烧着也心痛呐!不烧,留给日本人更心痛!”
这时,敌机也赶热闹来了,车站上的爆炸声与敌弹爆炸声彼此呼应,四处烟火,古城徐州、花溅泪、鸟惊心……
徐州城郊,孙连仲指挥部。孙连仲和他的卫队换了便衣,刚刚出门,便被卢汉堵住了。
孙连仲猛一惊:“卢军长,你不去指挥保卫徐州,来这里干啥?”
卢汉强压火气,心平气和地说:“部队开到九里山去了,我特来请孙司令明示, 六十军怎样保卫徐州?”
孙连仲道:“我另有紧急任务,现任命你为徐州城防司令,一切由你做主。”说完向他的警卫一挥手:“走!”
“站住!”卢汉大吼一声,两手叉腰,在前面一挡,像一只高原虎。
孙连仲的警卫先是一惊,随后便掏出枪来。卢汉的卫队也把枪对准了孙连仲。
卢汉一点儿没动,两眼虎视着孙连仲,不软不硬地说:“孙司令,叫你的卫士客气点,因为你还是我的上司,所以我才尊重你。否则,我将以徐州城防司令的名义, 执行战场纪律。罪名是,你和汤恩伯私撤防线,把滇军推给日本人消灭!”
孙连仲脸色“唰”的白了,看看卢汉背后那些手握二十响,怒目而视的滇军,对他的卫队喝道:“放下!一家人用得着这样么?”又对卢汉说:“卢军长,你到底要我作何指示?”
“徐州究竟守到几时?滇军的主要任务是死守徐州还是掩护大部队后撤?你要我就地打游击,归谁领导?有哪些部队协助?统帅部又决定何时反攻?”卢汉一串连珠炮砸向孙连仲。
孙连仲支支吾吾:“打游击么……那就不用了,你们守到不能守时,掩护部队撤离就算了。”
卢汉逼上一步:“大部队都跑了,掩护谁?守卫徐州,究竟守几日?” 孙连仲心虚了:“就守三五天吧。”
卢汉:“三天也可,五天也行。那就请孙司令坐镇徐州,守到你认为不能守时为止!”
孙连仲惊慌起来:“不不不!那就守到后天吧!” 卢汉说:“好吧,空口无凭,立据为证。”
孙连仲只好转回房去,写了一张命令递给卢汉。
看着孙连仲可怜巴巴的样子,卢汉劝道:“孙司令,你的部队都走光了,千里突围,前路凶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孙连仲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确有特别公务,徐州有劳你们了。” 说毕,带上卫队,火急急地走了。
“哈哈哈!”九里山上,张冲拿着那纸命令大笑起来:“军长!你出师顺利,是个好兆头,你已经唱了一出‘卢永衡智斗孙司令’,这‘九里山上摆战场’就看张云鹏的了。”
卢汉也说:“我先到屠家庄,制作干粮袋等你们。你我弟兄再唱一出‘六十军千里走单骑’。”
5月19日晨。敌一架侦察机自北飞来,在徐州上空盘旋一阵后便飞走了。
张冲判断说:“弟兄们,敌人的轰炸机就要来了,所有轻重武器一律对空,给我热热闹闹地唱起来!”
果然不久,三架轰炸机便出现了,呼啸着并排向九里山冲过来。九里山顿时枪声爆起,万弹穿空。
敌机吓得昂头向高空窜去,盘旋一阵,无可奈何地抛下几枚炸弹,便掉头逃了。
5月20日晨。九里山前,板垣手举望远镜向九里山观察——镜头里,从东向西,三层防线森严壁垒沿九里山蜿蜒,战垒上隐约可见钢盔、枪刺。板垣心头一惊,脑海中便叠印出禹王山镜头……
当他把镜头定格在主峰军旗上,反复调距,猎猎东风中的青天白日旗上,“六十军”的字样便清晰出来,握望远镜的手不禁颤抖起来,镜头也在随风抖动。
板垣放下望远镜,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张冲,算你狠,但你再狠也是一只困在我40万大军铁笼里的老虎了。待我慢慢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最后必叫你唱《霸王别姬》。”
樱田武走来道:“将军,司令部催报与六十军作战两师团的伤亡人数。” 板垣问:“统计出来了吗?”
樱田武回道:“矶谷部阵亡4137人,伤1088人;我部阵亡5780人,伤1281人,共计死伤12286人,105师团估计也在3000余人。将军!若按这个上报,实在有损我大日本皇军的面子,更会令天皇陛下伤心。”
板垣烦躁地说:“你不会把伤与亡的数字颠倒过来吗?陛下伤心?等把九里山拿下来,还要大伤其心呢!”
樱田武附和地点点头:“虽然不合战场实际,但也是无奈之举,这九里山实在比禹王山高大多了。”
板垣发狠道:“给我要100架飞机,先给我作地毯式轰炸。命全军所有炮口,一律指向九里山,给我做剃头式轰击,九里山每一块石头都要粉碎!”
不一会儿,一群群轰炸机便从东方云层中呼啸而来,他们先对九里山做了地毯式轰炸。那不分点的爆炸,那混浊的浓烟从东向西扑过去,中国龙在硝烟烈火中痛苦地挣扎。一个多小时,飞机轰炸刚刚结束,大炮的剃头式轰炸又紧接上火,只见密密麻麻
的弹头掀起的波浪,水漫金山般从山脚漫到山头,再由山头剃向山脚。成百上千吨钢铁的弹头把九里山翻了一遍又一遍。
炮击刚停,数十路日军追着坦克、装甲潮水般向九里山涌去。越接近九里山,速度变得越慢。
坦克炮弹和枪弹盲目地发射起来,板垣闭铁了双眼。
奇迹出现了,樱田武惊喜地叫道:“将军,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一阵日军的狂欢穿进耳鼓……
板垣猛然睁开眼睛,见各路日军杀上了九里山。板垣情不自禁地挥拳欢呼:“万岁,天皇忠勇的武士们!”
板垣大步登上九里山。山上,遍地工事残骸,满坡被炸扁又炸圆的钢盔,只是不见一个中国军的影子!
板垣拾起一杆破枪,恶狠狠地向山下砸去。又飞起一脚,踢飞一个钢盔:“张蛮子,我又中了你的金蝉脱壳计了!”
这时,仿佛一群孩童正唱那支改了词的童谣——
九里山上摆战场
板垣拾得旧刀枪
随风吹动乌江水
好似虞姬别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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