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朱，猪八戒的朱

一

我欠了一个人。

我陪着她入轮回，作为处罚，我做不了她的至亲，也无法成为她的挚爱。

但我甘愿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陪在她身边。

我以为我会生生世世永远陪着她，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倦了。

孟婆坐在我的对面，她看着我，是有一些心疼的。

桌上除了酒之外，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孟婆汤。

她知我这次是伤心欲绝，不然不会早早结束生命，提前来到此地。

二

我喝够了人间的酒，桌上那碗汤真的好诱人啊。

那这一回，我可喝孟婆汤了。

对不起啊，姓高的你，我再也不用在茫茫人海寻你了。

来生我还是人，我还姓朱。

但我永远都不会记得姓朱就意味着欠着姓高的女子了！

呵，再也不用穿过人海去找她了！

我缓缓端起那碗汤，白色的烛光在汤里烧了一个洞。

当碗的边缘碰着我冰凉的唇时，我闭上了眼睛。

我浅浅尝了一口，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手抖。

我把碗放回桌上，我知道孟婆一直都看着我，但我不敢看她。

三

她都知道的。

我说自己完不成任务，她就去找别人过来。

她说好不容易找个人过来帮我，谁知那儿已经坐着人了。

我哪是需要别人？她看见了的，我后来求助同事的时候，可她……

她说话的时候戴着笑容，分不清哪个是脸哪个是笑容。

前世她跟我说，太孤独了，一生都围着男人打转。

她说想要一个妹妹，不然有个闺蜜也是好的。

所以这一世我是她的闺蜜，我记得，可她忘了。

她姓高，我姓朱。我曾告诉她，我姓朱，猪八戒的朱。

四

那年我被贬下凡间，失去了相貌，不是神也不是人。

我成了妖，人人都怕我，也都害我。

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了，我变化成普通的人，去了姓高的大户人家做工。

那家人待我极好，我也不惜劳力，干活老老实实。

我从未用过法术，我想要是那样过一生也非常满足。

当一个人什么都不求的时候，反而会拥有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高家的女儿看上了我，这让我受宠若惊。

我一直知道高家有个未出嫁的女儿，我也见过的，虽然比不上嫦娥，但她更吸引我。

我因为色失去了职务，不能做神，也不能做人，我知道色的厉害。

她那个样子就是极好的。

五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拒绝了高家的女儿，离开了高家。

可她竟然谁都不嫁，硬生生把自己等成了老姑娘。

她的爹娘四处派人找我，花了大量钱财，导致高家日渐衰落。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家人家因为我衰落，不忍心看着她老死闺中。

我跪在高家门口，穿着喜服，我高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嫁给我。

我给了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婚礼，可那仅仅只是一场婚礼罢了。

六

大婚当日，我接到菩萨的通知。

我必须去护送取经人，不然我永远都是妖。

神界容不下我，凡间人人都想除去我，我没有地方躲，没有地方藏。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护送取经人，高家会受到灭顶之灾，之后哪里也容不下我。

我答应了。

洞房花烛夜，她喊我夫君，娇羞可爱的模样让我醉了。

她的头贴着我的胸口闭着眼睛，我就那样搂着她，我变回了真身。

她察觉到异样，但是她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抱紧了我，喊我夫君。

我只得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我亲吻了她的额头。

她突然哭了，眼泪掉落打在我的手背，打的我好疼好疼。我问她为什么哭了？

她只摇头，却哭的越来越大声。我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无助。

我在高家第一次使用法术就是让她沉沉睡去，她醒来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还是原来的她，从不记得我。

七

太阳高照在大地上，我看着眼前的取经人陷入了沉思。

他对我非常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叹口气。

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对我说，你怀里的书信是菩萨给你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书信的存在。

“夫君，我等你回来。”

一定是菩萨。我这么想着，又陷入了沉思，那菩萨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八

我完成护送取经人的任务之后。

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她，可她早就不在了。

我听人说，她后来疯了。

九

原来孟婆汤比酒还难喝。

汤一口一口下肚，眼泪一颗一颗滑落，怎么成了鬼还有眼泪啊？

上亿年的轮回，我终是不能成为她的至亲，不能成为她的挚爱。

在一次次重复的结局中，我终于——倦了。

她早就忘了，也许，我也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