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父亲
灵宝市中等专业学校 强小有2020.6.21
去年暑假期间,我回了趟老家,距离灵宝市20余公里的阳平镇强家村。年迈的父亲早已候在村口。蹒跚的脚步,看得出来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体形魁梧,为人耿直的父亲,是个老倔板。
记得我八岁那年的除夕,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迎新年的欢乐喜庆时,我与弟弟嚷着要贴对联,不知是什么原因,父亲脸色突变,又砸碟子又摔碗。母亲连忙支开了我俩。后来还是从我伯父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伯父说,你们有所不知啊,你家的春联曾惹过大祸。大跃进时,你父亲写过这样一副对联,上联:辛辛苦苦干一年;下联:欠得队里十二元。横批:好劳力。结果,被批斗游行。你父亲一怒之下,把绑他的几个壮小伙推得屁股朝天。哎,幸亏咱们家三代是贫农,苗红根正,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父亲虽然是个老倔板,但为人厚道、仗义。一次,邻居家的房屋被暴雨淋塌,父亲知道后,帮忙筹钱、修缮。几天工夫,邻居又住进了崭新的瓦房。到了年底,邻居欠人家的钱还不了,父亲抵押了自家的口粮,替邻居还了帐。母亲当时很不理解,“自己家锅都当盆敲,穷得叮当响,还……”父亲抽了半天旱烟,扔出一句话:“帮人就要帮到底”。
父亲做农活是个“好把式”。犁、磨、耙等样样通,摇耧、扬麦门门精。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那年麦收,天未亮父亲就下地了,等我和母亲来到地头时,一堆堆金黄的麦子已整整齐齐地躺在麦田里。父亲用撒子正在割最后一小片麦子。撒子是农村早期的一种割麦工具,一撒子下来,就割下一小捆麦子。麦子风起云涌,一排排金黄的麦浪,父亲是穿行麦浪的“收割机”。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觉得父亲挺伟大。我叫住父亲:“爹,你歇会儿,剩下的小片麦子,让我解决了吧!”那一年又是个丰收年,我家麦子打了六千多斤,全村数一数二,麦秸堆,有两杈把高。交过公粮剩下的麦子,装进了父亲用芦苇连夜编织的两个大圆囤里。
那年春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家门上竟然贴上了耀眼的春联,上联:人勤,地厚,天地合,五谷丰登。下联:家兴、国富、党民亲,前程似锦。横批:好政策。从那以后,我家又年年贴春联了。去年我家的春联又闹响强家村,“上联:增社保,加粮补,和谐喜人;下联:建冷库,种香菇,政策富农。横批:好日子。”(我弟家的香菇喜获丰收)。
九十年代,全国办教育热,我村土校舍因年久失修,摇摇欲坠。村里想盖教学楼,但苦于校舍面积小,村委会觉得我家的责任田作为新校址最合适。那年月,地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尤其是那块离村最近的水浇田。父母为这事整整吵了一夜,最后,父亲圪蹴在院里,一连抽了好几锅旱烟,“咱不能让娃娃在危房里念书”,“豁出去了”。就这样,为盖教学楼,父亲不仅让出了水浇田,还把刚拿到手的卖苹果的九百八十元钱也全部捐了出来。教学楼落成典礼那天,一向倔强的父亲哭了。
父亲抚养我们姐妹五人,我排行老四,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父亲对儿女都是疼爱的,但打心眼里,我觉得他特别偏爱我。父亲常说:“你弟弟身体好,将来长大了庄稼活难不住他,我最担心的是你”。为了让我“不出力”,父亲逼我走念书这一条路。小时候,我贪玩,好耍小聪明。有一次,在村东苇荡里捉迷藏,弟弟藏好后,为了捉弄他,我悄悄地回家了,可弟弟一直躲在那个地方,天黑也没回家,我告诉父亲弟弟贪玩。后来父亲知道了我的“阴谋”,用柳条把我屁股打得稀巴烂。现在有时看见柳条,屁股还隐隐作痛。然而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撒谎了。
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于1991年考取了首都师范大学物理系。我清楚地记得,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向倔强的父亲乐得合不拢嘴,眼里含着泪花。
随着我们的渐渐长大,父母却慢慢变老。由于工作忙,离家远,我和妻儿平常很少回家。如今,看到原本健步如飞、声如洪钟的父亲,步履艰难、满脸沧桑,听着向来乐观的父亲哽咽着说:“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窗外传来陈红、蔡国庆温馨动听的《常回家看看》。是啊,父亲已至耄耋之年,是应该常回家看看了,绝不让“子欲孝而亲不待”成为我永久的悔。
刘景忠点评:今天是父亲节,收获了满满的感动。已经成为“老父亲”的我,却一直在想已经“走”了19年的父亲。在妻子、大女儿面前,我压抑着;与小女儿视频时,我控制着。但强小有老师的这篇文章却打开了这道紧紧关闭着的感情的阀门。我被小有老师的文字所感动,自己对父亲的无尽思念似乎也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强小有老师,谢谢你!祝愿令尊大人身体康健,福寿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