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财童子下凡

散财童子下凡

文/刘胜英

在古代,“天官”本是人们对吏部尚书的一种尊称。再后来,这个称谓便演变成,泛指各部尚书的一种恭维雅称了。我们吴桥县,就出过两位“天官”老爷,即两位尚书。民间,习惯把两位天官合在一起谈论,相互衬托,就说成双天官了。这二位天官老爷,一位是大清官范景文,官拜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一位是善于察言观色,官场左右逢源的吏部天官郜承乾。

今天咱们说的,是双天官之一,官场如鱼得水的吏部天官郜承乾的故事。郜承乾幼年很有才气,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他混迹官场多年,如鱼得水,由县令知府户部侍郎,一路高升到吏部天官,可谓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他为官多年,在官场左右逢源。

吏部在古代,又是个肥的流油的衙门,全国的官吏提拔调动,升迁放缺,所应事项都是由吏部衙门全权管理。期间不免彼此吃请受托迎来送往,私下里钱财往来亦是常态,故而经年累月的,多有积蓄。等到年龄大些了,郜天官见好就收,多次奏请圣上乞求告老还乡,被恩准后,遂脱离官场的旋涡,全身而退,大车小辆浩浩荡荡的衣锦还乡了。

由于郜天官为官多年,积蓄颇丰,可谓家财万贯家称人值。站着房有百间,躺着田置百顷,不愁吃不愁喝,天天养尊处优。可就是有一点,也算是人生的美中不足吧,郜天官老来得子,就一个宝贝儿子,还娇生惯养的,太不成器。小少爷文不成武不就,天天游手好闲的,只知道吃喝玩乐,除了糟蹋钱,别的啥也不会。

郜天官的这位少公子,名叫郜成。说来也怪,小少爷郜成自打一落生,就哇哇哇的哭个不停。怎么哄怎么逗,都不起作用,喂奶,喂水果,扮鬼脸摇拨浪鼓,啥招都用上了,全不好使。说来也寸,这天有个丫鬟进来送饭,毛手毛脚的不小心,可巧衣襟碰落了一个花瓷碗,碗“当啷啷”掉在地上,瞬间摔个四处飞溅稀稀粉碎。可还在襁褓中的郜成听到了,小眼睛一眯缝,不知道什么缘故,却咯咯笑的合不拢嘴,终于不哭了。

郜天官一看,心里高兴坏了,心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回有办法了,这小少爷敢情是喜欢听个动静啊,那太好办了。他立马吩咐下人,赶紧去镇店上的商铺里,多拉两车瓷碗回来。他吩咐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啊,啥时候小少爷哭了哄不好,就给我多摔几个碗逗小少爷笑。咱不怕糟蹋东西,可劲摔,摔光了咱再去拉。可是有的时候,光摔几个碗已经不灵了,怎么办?郜天官只好又想别的办法,就是把好多磁碗铺在院子里,让下人套上马车转圈的轧。车轮一过,噼噼叭叭的跟放鞭炮似的,这下小少爷乐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等郜成少爷长到十五六岁,郜天官已经摔进去了十几万两银子,光碎碗的磁片儿,就填满了村北一个五十米方圆的大坑。随着郜成少爷一天天不断的长大,郜天官老两口也在不断的变老,这下,郜天官心里可就犯了愁了。心说,老这样下去,可也不是个事啊,总这样糟蹋,再家大业大,也扛不住这样无休无止的挥霍,早晚会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小少爷可咋活命生存呢?

经过再三考虑,郜天官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把天官府的大门改小,墙加厚,墙内暗藏夹壁墙,把价值十来万的金银珠宝,砌进夹壁墙里。大门改小后,如果将来郜天官归天死了,棺材肯定出不去,没办法出殡,那时候,郜成就得死逼着刨开大门两边的墙,。把墙刨开,郜成就可以看到藏在夹壁墙里面的金银珠宝了,有了这些钱财,他就可以后半生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了。

想是想的挺好,可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形容,就是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下来的一切都如同是早已命中注定的一样,故事的发展轨迹,根本没按郜天官提前设计好的思路往下发展。又过了些年,郜天官老两口同月相继病故。按朝廷礼制,天官及诰命夫人亡故大丧,必须停灵七日,隆重出殡。

出殡当天,棺材果真出不去大门。但郜成少爷一声令下,咱不出大门,费那劲干嘛?扒开围墙,从墙豁口出去。三十二杠锣鼓执事,浩浩荡荡,从墙豁口行棺出殡。

出完了殡没多久,败家子少爷郜成,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的钱财。没办法,他只能把房产田地相继低价变卖。因为郜成少爷从小游手好闲大手大脚惯了,而且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啥也干不了,只能眼巴巴的坐吃山空。卖田产所得的钱,他整银子换成碎银子,碎银子砸成银饼,银饼砸成银铂。

最后,郜成用剪子把银铂剪碎了,爬到吴桥老县城的城门楼子上,一把一把的往城门下洒银箔。城门下面,无数的老百姓弯腰疯捡,人头攒动拥挤不动。

一下午,败光了所有的家产,郜成变得一贫如洗,然后沦落街头,背井离乡沿街乞讨,沦为乞丐。

有一天,郜成破衣烂裳的在吕家寨乞讨到半碗稀饭,喝完了,心里觉得挺舒坦,便顺道爬上运河东大堤,找个向阳的土坡,躺下来晒太阳。这时,运河中自南向北驶来一艘快船,船头站着一位老道,手拿拂尘,一身仙风道骨。

敢情这位道长可不是俗人,他是江西龙虎山大名鼎鼎的张天师,这是奉旨进京,是为缓解京城四周五郡的旱情,设台求雨解困去的。张天师本是世外高人,预知天机,通晓阴阳,船正行驶之间,他冷眼看到东侧河岸上,一缕金光扑面而来,不由一惊,赶忙吩咐船家停船靠岸。

等船停稳,搭好跳板,张天师扶正衣冠,掸掸尘土,上岸对着蜷身而卧的郜成,规规矩矩的深施一礼。礼罢,张天师二话不说,转身疾步上船。他刚要命人撤掉跳板撑船离开,郜成少爷却突然坐起来喊住张天师,说道,天师此次北上进京面圣,正好顺便把我父当年铸制的金质官印,代为转呈皇上。我算出天师今日必定乘船路经此地,故而在此等候多时了,事关重大,望务必转呈。

说起这枚金印,乃当初我父私吞国库金锭所铸,今须返还国库,也算是彻底了却了我的最后心愿,这样一了百了,我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张天师闻言,赶忙命人上岸接下金印,然后再次对郜成深施一礼,说道肯定带到,转身吩咐开船,继续北上。随行人员多有不解,悄声问道,天师,您是世外高人,身份尊贵,而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叫花子,一个衣不遮体的下等俗人,您干嘛屈尊给他行如此大礼,如此礼遇有加啊?

张天师微微一笑,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位可不是什么凡人,他乃是天庭的散财童子下凡,正儿八经的财部正神。以前郜天官为官不仁,搜刮太多的民脂民膏,正所谓不是正道来的钱,既然有进来的道儿,那就得有出去的道儿,所以,玉皇大帝派散财童子前来,把郜天官贪污受贿得来的钱,全部散尽返还给平民百姓。

有道是,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世间有报就有还,所以,莫做过头之事,莫做亏心之事。听罢,众人纷纷点头,再回头往岸上寻找郜成时,只见平地里刮起一股旋风,一道金光,直奔南天门飞驰而去。河堤上,除了杂草树木,早已没有了郜成的踪影。……郜天官的原籍,他和夫人的墓地,高大宏伟,气势壮观。

墓前,有座高大的王八驮石碑,碑上,是皇帝亲撰的正楷碑文。石碑五米开外,是两排一人多高的石马石猴,间隔两米整齐排列,周围苍松翠柏,绿树成荫庄严肃穆。

可到了文*化*大革*命,造*反*派破四旧,红*卫*兵拉到石碑,锯断松柏,砸碎石马石猴,整片坟场被夷为平地。多年以后,此处变成良田,郜天官的墓地早已无迹可寻……。

这正是:

身外之物君莫贪,

为官就要做清官。

不义之财君莫取,

机关算尽难保全。

费尽心机都是空,

再精怎能算过天?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觉醒来亦枉然!

于2021年6月稿。

作者:刘胜英,职业画家,书法国画教师,现河北省吴桥县文化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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