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离开了故乡 于是我们拥有了故乡
山 林 食 纪
25岁以前,我不能明白这样一句话。
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远方,在福州这座城市暂且扎下根,当时的三坊七巷刚做好复原,我们逛着巷子吃着鱼丸,再喝一碗花生汤,看会儿糖画,买一把油纸伞,该赶末班公车回宿舍了。
离开福州的时候,狠狠的控诉这座城市的炎热,我们笑着说自己和烤肉之间只差一把孜然。辗转到了济南,很快就入了冬的一座城市,吃不惯的馒头,受不了的干燥气候,还有那漫天的雾霾,一整日一整日的模糊阳光。
诗和远方,所谓何样之境界?大抵就是看着陌生的街景思念家乡的一碗汤羹,不能频繁的说回便回,和父母只剩一条视讯的热度。
山河看不尽,愁绪剪不断,收拾好行囊,我们回家吧。
归来马蹄 门扉逢春
游子可算是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熟悉的山川草木,熟悉的人烟炊事。何须多言,一碗清炖猪心汤,洗净舟车,是母亲的温度。
嘴里的甜还没消匿,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小院子里看看每个熟悉的角色——接着山泉水的木桶还是一副经年累月的沉着,花花草草都有了更成熟经世的样子,放佛一切都没有变化过,而时间的痕迹是确凿在它们身上留下影迹,云淡风轻的态度,大抵是我们最后的情绪归宿。
柔苦愁肠 一碗回魂
——《黄金时代》
母亲一声叫唤,餐桌上的蒸腾热气便开始了它们的表演——向来不可少的鸡汤,没有凝重的浮油,泛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是这样一碗汤,锁住了灵魂。
论道食俗,最最少不得的便是一碗米粉蛋。红白喜事、亲友走访、生辰寿宴,都少不得这样一份重量级的食材。米粉佐了红糟炒制,加入青菜瘦肉还有特有的红菇,再配上两珠红糟腌的白水蛋,仪式感颇足。
既少不得米粉蛋,同样少不得大米捶制出的米粿。倘是加了鼠曲草,便成了绿油的草粿。民间的智慧,在这个时刻总是显得尤为璀璨。
米粿端上了桌,烤鸭就要跟着出才合乎礼数。父母自个儿养了几只肥鸭,放在柴火灶里熏烤了好一阵子,香味扑鼻,慢着,翅膀可要留给我!
没有酒恐怕才是最不合乎礼数之事,母亲亲酿的杨梅酒,从倾倒出的那一刻,就停不下手了。入口之柔顺,甜润中透着些许酒劲儿,让远游归来的自己,在异乡的愁绪都浇了个遍才好。
红尘滚滚 缓慢生长
——《黄金时代》
被尘世间的纷纷扰扰迷糊了太久,总会记不得山林间的生灵缥缈。清晨起个大早,顺着山间羊肠,一路迷蒙,也一路欣然。
倘是刚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才是最客人的时候。山间泛着清透的空气,隐约着草木香,似乎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想象着穿过湖泊是不是就会忽逢桃花林,抑或到乡翻似烂柯人也好,闯入仙境,亦是此生幸事一桩。
落英思之 无语凝噎
——《黄金时代》
才食过重五的肉粽,却念起季春的野树莓,一颗颗,一朵朵,藏在野草堆里,藏在田间短涯边,清甜得很。
可巧,闽境里的树莓都是山间彤彤的正红色,滇境内的树莓也不如此,他们那儿,树莓是明眼的黄色。
既没得正点儿上的口福,眼下正是吃木槿花的好时候。家中前院后院都少不得有株余木槿花,打从仲夏开始,每天清晨都在枝头热闹,像素素秀女,也是人间仅此一时。
母亲把木槿花洗了净,佐了她自己腌渍的酸菜,清炒了一盘,嫩滑的口感,隐隐的花香花甜,都入了腹。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每每读起《山中书事》总会幻想多出场景,究竟是何样之怡然?兴许,正是——
春日之徐徐拂面桃下藏伊人
夏虫之鸣鸣扰心柳中淡暑气
秋田之灿灿周身果里数徜徉
冬酒之柔柔护眉柴门掩炊烟
本文系 国家地理中文网 三个月前的约稿原版,我乃世间无敌拖稿王,可算是一口气把稿子写得个洒脱。此处用力感谢当时帮助转发的每一位家人朋友,不论是否这样虚弱的感谢能否被诸位看见,但我真心叩首拜谢,不曾料得诸多潜藏之高人默然祝许,心内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当是来日方长,涌泉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