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易石秋/最小的园林 / 四六文摘

最小的园林

作者：易石秋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还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就像你也许永远无法想象，一栋几近完全包围的楼房下边的一块不足600平方米的空地上，竟然能够垒砌起一座像模像样的园林。然而我可以自豪地告诉您的是，我们学校的科教馆下边不仅就有这么一座微型园林，而且还因为它的设计精巧寓意深刻，成为了师生们心目中的一处难得的胜景，一方憩息的港湾。

科教馆是一栋东、南、北三面紧紧连为一体的4层连体建筑，中间用内走廊相连，宛如一个正方体的三个截面，墙体之间不见半丝缝隙。西边倒是敞开的，但建有一座约2层楼高、一间大教室那么宽的门楼，从这里昂然入室倒是宽敞气派，只是空间又占据了一大半，颇有些大包围的味道了。剩余的10来米空缺则以一排2米多高的铁栅栏相连，只在与北面墙体相连接的地方留下一个通透式小侧门出入，算作是“西来爽气”的最佳通道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样的设计下来，一楼院子里已经处于半封闭状态，采光性能与亮度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很难做进一步的规划。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学校就建在原岳阳城北最高处的春华山上，地形凹凸不平，所有的房屋等基本建设都只能依山起势。这块地的东面是一个10来米的高坡，没有半点伸展的余地，只能作为背面。西边也是平均高出两米多的高地，并且上边已经有系列建筑，无法继续拓展。东西向的进深又不长，无法摆成一字长蛇式。要想让科教馆成为有点规模的整体性特色建筑，更加气派、美观、适用，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学校的面积不大，土地资源自是十分金贵，如果仅仅弄上一个水泥硬化地面，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果种上一个小草皮，再栽上几颗树，自然会生动活泼得多，但与一个学校科学中心的地位相较还是有些距离感。如何科学利用呢，学习生物出身的老校长刘昆璧先生忽发奇想，让各科老师联系本学科的特点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因地制宜，注重整体，集思广益，择优采纳，于是一个集地域特色与学科特色于一体的小小园林应运而生了。

尽管园林的定义、构造、种类与特色都十分丰富，绝对是一门科学，但其中的基本元素还是共同的，那就是首先得有山、有水、有石。院子总共才这么大，要再造一座假山那是不可能的了。幸好科教馆的那座两层门楼属于半梯形结构，西北面那条伸向空阔处的边是斜坡式的，并且除上边的平顶以外，中间还有一层突出的边框，特别适合楼顶庭院式绿化，于是都栽种上了迎春花。一来迎春花名字非常吉祥喜庆，又四季常绿，始终洋溢着一种葱茏的绿意，始终给人以生机勃勃之感。同时它与梅花、水仙和山茶花统称为“雪中四友”，是我国常见的花卉之一，不仅花色端庄秀丽，气质非凡，还具有不畏寒威，不择水土，适应性强的特点，历来为人们所喜爱，也是我们对学生人格教育的终极目标之一。特别是它是丛生灌木，根底浅，不会影响墙体安全。它的小枝细长，有的直立，有的拱形下垂，呈纷披状，趴墙而下，仿如一丛丛绿色的瀑布，不仅十分养眼，还把墙体遮盖得严严实实，确确实实地给你一种山形之感，大大地拓展了庭院园林的空间与境界。

水呢，本来是我们学校得天独厚的优势，学校西边百十米处就是浩浩汤汤的八百里洞庭，无论学校教学区的任何一块地方都可以直接跟它对视，观水势之浩渺，听滚滚之涛声，融入它“风月无边，水天一色”的阔大境界之中。但科教馆门楼内侧的园地已经随着门楼内墙形成了一种曲折之势，不太好处理。有人灵机一动，觉得只要略加改造，正与洞庭湖的微缩景观相符。于是依势造型，按照一定的比例尺，建了一个微缩洞庭湖。这样既节省了空间，增加了水性，也让师生们在肉眼远眺之外，把洞庭湖的全景看了一个详详实实，真真切切，成为了最为直观而又最为生动形象的地理演示模型。特别是与墙体之上的山势山水相衬，让你顿生“半园山色半园湖”的感慨，自然会生出十分的诗意。

湖的沿岸垒满了大大小小的太湖石，既是为湖造势，也为师生们静坐憩息之用。为了防止水的渗漏，湖底与四面的侧壁均由水泥混凝土构成，只是在底部铺上了一层较厚的泥土，以给池中的生物以必要的土壤与养分。在底部的泥土之上垒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既增添水底的清晰度，又为鱼的活动提供更加理想的栖息地。然后在较为深洼的地方植上了几株睡莲，让碧叶红莲成为水中美丽的点缀，也为游鱼在莲叶之下的嬉戏提供背景，引发观众“鱼戏莲叶间”的远古诗情。由于注水与出水的设计十分巧妙，管理也及时到位，水面一年四季都是一片清澈，宛如柳宗元笔下的小石潭风光。湖中布满了形形色色的景观鱼，每当课余饭后师生们总是习惯于来此喂养与赏玩，以在紧张的教育与学习之余享受这灵动的自然之趣。此情此景，让人不禁回想起2000多年前庄周与惠施在濠梁之上那段著名的对话，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湖边除了从门楼沿壁垂下的宛如瀑布的丛丛迎春藤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几棵红枫与一株垂柳了。那红枫是名贵的观叶树种，早春季节就开始发芽，不久即绽开出鲜嫩而鲜红的叶片，密密匝匝的宛如一树树灿烂的红霞，把池水甚至整个校园都染成了红色。同时它的枝条上还密密地生长着白色的软毛，在叶片舒展后渐渐脱落，叶色也由艳丽转为淡紫色甚至泛暗绿色。更加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到了深秋季节，它再一次由绿转红，犹如一丛丛红色的火焰，把瑟瑟寒秋点染出无尽的诗意，让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唐代诗人杜牧“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样脍炙人口的咏枫名句。

那垂柳尽管在江南水乡十分常见，但那一树碧翠，千条绿色的丝绦，在春风的抚慰之下阿娜多姿，风情万种，我见犹怜，难怪诗人贺知章要用小家碧玉与古代仕女的碧玉妆来比喻她，“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既是诗人的妙手偶得，更是自然本身凝珠而成的诗篇。特别是红枫火红的色彩，绿柳翠绿的风姿，常常倒映在清涟碧水之中，构成了一个奇幻的美妙世界，彷如梦幻之中色彩绚丽的天国。

此外园中还植有烟竹、银杏、棕榈、红茶等树，常绿与落叶配置，开花与结果相间，高低错落，疏密有致。浓淡相宜，既把园中装扮成了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又大大地提升了园林的境界。特别是这些树都打上了深深的教育印记，寓意深深，如棕榈的耐寒，翠竹的坚韧，银杏的“公栽树孙结果”等等，让师生徜徉其下之时，还能不自觉的受到精神的熏陶与人生的启迪。

园子里原来有一座意象派的小雕塑，后来改造时移除了，说是要留下来做院士墙。但现在院士的数量还不够，就暂且缺如，既是期待，也是催促。但我想这一座期待中的特殊建筑是值得留白的，毕竟教育是面向未来的事业，也许我们今天觉得数字不够，明天还要为如何镌刻完全发愁呢。

一片不太好利用的园子造就了一个别致的园林，一个小小的园林憩息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无数活生生的灵魂创造了生龙活虎的校园，开拓着多姿多彩的世界。谁又能说若干年之后，在师生们的心目之中，这片小小的园林不比那些枯燥的考试资料印象更为深刻呢？如果要问这片园林于我、于校园的意义，也许意义就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