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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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陕北?
站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捧一把黄土,人总有一种想低头去亲吻它的冲动。它如母亲般接纳了每一个生命,安静地、安详地、无声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不言也不语。
芸芸众生,与黄土相依为命。
清朝翰林王培芬的《七笔勾》虽有偏颇,却让我们看到一个凄凉的陕北。
万里遨游,百日山河无尽头,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四月柳絮稠,山花无锦绣,狂风阵起哪辨昏与昼,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
窑洞茅屋,省去砖木措上土,夏日晒难透,阴雨更肯漏……
堪叹儒流,一领蓝衫便罢休,才入了黉门,文章便丢手……
王培芬的《七笔勾》偏激又充满恶意,但却真的不是无中生有,这里的确是荒芜而又落后的黄土地。
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在延安采访时期,曾经不止一次地望着陕北的高山与沟沟峁峁,一边慨叹它是风神的杰作,是艺术家抽象的涂抹,一边却又悲哀地说:人类能在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生存,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那么什么是陕北,何处是陕北,是什么样的土地才孕育出陕北民歌的雄奇大美?
沟壑峁梁、公式畔、川道、窑洞……独特的地貌和风土人情如同磁场般把人深深地吸引,也用这大气撩人的歌声一次次召唤人们的“回归”。
毫不夸张地说,陕北民歌是唯一能走遍全国的民歌,它有《诗经》的传统美,有北方民族融合产生的“异质美”,有苍凉的慨叹,有浪漫的吟唱,有真实的故事,有夸张的想象……
相关的资料总是这样解释陕北:陕北地区是革命老区,是中国黄土高原的中心部分,包括陕西省的榆林市和延安市,它们都在陕西的北部,所以称作陕北。
相关资料还这样说陕北:北到榆林长城,南到秦岭北山,西到子午岭,东到秦晋峡谷。在地理地貌上有两大类型区:一是黄土高原的沟壑区,一是黄土高原的原梁区。长期饱经风侵雨蚀形成的沟壑区,构成了陕北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山大沟深、土硗地瘠的地理特征。宜耕宜牧,适宜于生产力低下时期多种民族的生存,是连接中原王朝和草原游牧民族的重要通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每每读到王昌龄的诗作,男儿顿觉豪情万千。秦时明月所笼罩的陕北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让我们循着历史的风烟回溯……
翻阅历史,上古时期,黄帝“习用干戈,以征不享”,“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华夏民族正是从黄土地上出发向四海征战,越过千沟万壑,走向辽阔,才有了九州,才有了天下至中的中原大地……
在浩瀚的史籍中找寻,被奉为“史家之经典”的《史记》都没有任何关于黄帝及其部族起源地的说法,仅在《史记·五帝本纪》中交代黄帝驾崩后葬于桥山。叶落归根,为什么黄帝要在自己的身后事上选择陕北,《汉书·地理志》说上郡肤施县(今榆林)“有黄帝祠四所”,按照古人就近埋葬及祭祀的习惯,黄帝部族活动的区域就在陕北。横空出世的石峁遗址,距今4000多年,城池面积史前最大,出土了大量的玉器,修筑有城墙、祭台和宫殿,它的开掘石破天惊,考古成果与史料记载相互印证,原来黄帝部族兴起于陕北。
榆林神木石峁遗址的开掘让人对华夏文明的起步以及文明的起点是如何神秘一次次地猜想着……
曾经远离中原的陕北,那个印象中华夏文明之光所不能普照的地方,原来竟然是华夏民族的发源地。
陕北,原来华夏文明曾在这里出发。
有轩辕黄帝的出现,才有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出现。
当年向中原开拔的古老先民在征程上高唱的旋律是否如同今天的陕北民歌,我们无从知晓,但我们知道,旧石器时代陕北是晚期智人“河套人”的聚集地之一;新石器时代后期,陕北孕育并发展出以大型建筑和精美玉器为代表的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
我们的陕北从开始就是豪迈的,写满了文明与智慧。
因为地势险要,战争也许是陕北不能摆脱的宿命。鬼方、猃狁、白狄、匈奴、林胡、稽胡、卢水胡、鲜卑、氐、突厥、党项、羌、女真、蒙古、满等少数民族先后以战胜者的雄姿,走上这块历史舞台,从而演出了一幕幕雄壮、苍凉的历史剧。
千古一帝秦始皇拥天下入怀,他将陕北作为北方第一门户,令内史蒙恬率军十万,把匈奴族从河南地驱逐至阴山以北,并开通直道、修筑长城、设置郡县、移民实边等。陕北延续着自己作为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融合与交流“绳结区域”的命运,从此开始了数千年对华夏中心政权安危的捍卫。
历史,写着刀光剑影,写着边关冷月,也开始写民生凋零……
无休的征战,带来的是植被的破坏、人口的频繁迁徙……
战争在捍卫着政权,黄土地却以一颗包容的心,温暖着熙熙攘攘的各族生民……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汉、唐、宋、大明帝国,历朝历代,统治者们忙忙碌碌在陕北大规模地修筑长城、寨堡、道路、烽火台……军队一拨一拨地大规模进驻……但城墙脚下,是民族兄弟姐妹之间的其乐融融。
汉民族、猃狁、鬼方、土方、戎、狄、楼烦、匈奴、羌、氐、鲜卑、稽胡、党项、吐谷浑、女真、蒙古、高丽,以及来自西域的龟兹人、粟特人……一个个在陕北登场却没有谢幕,他们与汉民族长期错居,和黄土地紧紧相依存。所以,岁月的前行里,陕北大地上男人壮实剽悍、倔强豪爽,女人窈窕娟秀、心灵手巧。
山是雄伟的象征。生活在“山套着山”里的陕北人个个是一座座伟岸的大山。“做第一等人,干第一等事,说第一等话,抱第一等识。”这话好像是专为陕北男人写的。陕北男人的自信和自豪就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他们英雄一样存在于陕北大地上,如延绵的群山,一代一代地接续。
像背洼洼里正在盛开的山丹丹花,陕北女子则带着几分含蓄,几分羞涩,而长年奔走于陕北的大山大川,让她们又多了几分豪气。
陕北人脚下的土地,就是陕北。
但是陕北民歌的陕北,远远不止陕北。
因为沧桑,有了歌声的悲壮。因为苦焦,有了歌声里的向往。永无休止的战乱毁坏,土地日趋干旱贫瘠,家园长期破败不堪……就是这样的苦难,逼迫黄土地上的人儿与天地争斗、与命运相搏,面对生活发出最激越的呐喊,也在歌声的陪伴下乐观度过凄苦的岁月。在歌声面前,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考证都是多余的,这歌声早就超越了地域。以陕北为中心的黄土地,歌声就生长在这里,浓郁醇厚的地域色彩,亲切感人的曲调, 民歌中所积淀的深厚文化内涵早就超越了陕北。在传唱中陕北民歌越走越远,也不停吸收各种营养让它们生根发芽在这片土地。
“东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咱们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无论大度厚直,还是顽强不挠,再到坚韧不摧等,写着中华特色的最优秀品质所拥有的情愫都体现在众多的陕北民歌中。歌中的凝重胸怀,源于黄土地厚重的馈赠;歌中的情感起伏波动,源于这片土地的多灾多难;歌中的情感斑斓,更是黄土地人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切。对黄土地的爱恋、人生的悲恨、情爱的渴望与经历过的苦难交织,都游走在陕北民歌中,展示着独特的魅力。
在一方水土深处,陕北民歌用自己的仰天高歌,激荡人心,塑造着欢乐,塑造着冲天豪气……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