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良|进入“二王”门径的四条捷径
法的“缺失”是当今书法最致命的问题! 今书法已由人们对情感的追索转化为对“法”的探求。
假如书法的“本质”是一个坚硬的“内核”的话,你得有高超的方法或技巧来穿越、通透它!只有对“法”的充分把握,才能更好地理解书法的本质和奥妙。
一个不懂方法去吃或从没有吃到“螃蟹”的人在大谈它的美味是滑稽可笑的!书法也当如此,仅从文本到文本的梳理,对书法的创作及发展是没有多少帮助的!庖丁解牛的由“技进乎道”的规律是人所共知的!
当今的创作常因“法”的缺失而导致了“品格”的低下,略能一观的,无非是在“技巧”上有较好的表现与把握能力,因此,法的“缺失”是当今书法最致命的问题!
“法”的范围很宽泛,我暂把它分为笔法、结构、墨法、章法、笔法组合法等。
那什么叫“笔法”呢?“结构”又当如何来理解?如何去寻找一个“突破口”来把握书法本质?
这样的“切入”所实践出来的笔墨效果,从笔迹的形状、线的性能、线的质量等方面,与经典的文本是否可以进行有效的“对接”、“合拢”、乃至是否“一致”?
这种“对接”与“一致”从对二王的理解为出发点,到底以唐代的“硬黄”摹本为参照的落脚点,还是以摹本、墨迹及二王以后的重要书家来综合分析出二王书风的最为现实的存续状态?
“千古不易”的用笔即笔法的应用是“常态”下不变的照搬,还是各种笔法任由自己的主观愿望个性化地“组合”?
书法的构图当如何展开?当代书法在章法的处理中“明暗”线路的交替组合在创作中有何作用?
古老的书法又如何在当今“展厅时期”萌发出“核心”意义的光华?当然,也有“二王”书法是否可以放大?这似乎是当代人最需解决的一系列问题!
虽不能很好地启悟后人,但绝不能搪塞自己!在前人的基础上,哪怕是探寻出一点也是贡献!这些也是本文想逐一展开的问题。
因此,本文的展开是以“帖学”为主线的,来剖析形而下的“技”的重要性。
说起“帖学”,自然会想到“二王”,他们一直被尊为“帖学”的正宗,也是笔法的正宗。
在当今的现实条件下,对二王的理解是要有一定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及思路才能“登临”其堂奥的。
在整个书法史中,“二王书风”占据了大半,因此,以二王为主的魏晋书法,一直是后人追摹的对象,正宗的“二王”笔法被视为“得道”的不二法门!
由此,我们自然会去追寻“二王”的遗迹,并对其进行“解码”,他们的“编码程序”是什么,只有在遗迹中才能发现。然而,他们真正的笔迹到了宋代几乎就没有了!
“王会稽父子书存于世者盖一二数,唐人褚、薛之流硬黄临放,亦足为贵(苏东坡《跋褚薛临帖》,时止今日,已无真迹可言,都是唐摹本。
第一条线索:伯远帖与书谱墨迹
但是,也有一些线索可直指“二王”的门径。迄今为止有存世最早的行书墨迹,东晋王珣的《伯远帖》是东晋书风的真实反映。
往下梳理,有唐孙过庭《书谱》,有宋代米南宫的一系列信札。这是一条线索,为什么这样说?我们可以先来解剖孙过庭。
《书谱》是典型的“魏晋”意义上的复古,无论从笔法,还是从孙过庭对二王书法本质的理解都是经典性的,当然,唐代还有其它的墨迹,但是没有孙过庭来得那么“过瘾”且篇幅宏大,他的理解是较为纯正的!
唐人的墨迹较多,从皇帝到庶人对二王的崇拜也是前所未有的,据《新唐书.艺文志》载:“太宗出御府金帛,购天下古书,命魏徵、虞世南、褚遂良定真伪。凡得羲之真迹九十纸,为八十卷。又得献之、张芝等书,以‘贞观’字为印,真迹命遂良楷书小子以影之。”
但奇怪的是:在唐代,真正意义上的有明显传承二王迹象的是孙过庭,无论是唐初四杰,还是中唐颜真卿,以及后来的柳公权,他们似乎偏向于创新,唯独《书谱》与二王的书风极其靠近。
他作品的存在给了我们以暗示!
图:孙过庭 书谱
有“集古字”之称的米芾把自己的斋名命为“宝晋斋”,说明他对以二王为代表的魏晋书风的仰慕!
据传:二王的《快雪时晴帖》、《大道帖》、《中秋帖》均为米芾作伪,可见米对二王书法精熟的程度是惊人的!
不仅如此,最像二王书风的一系列“信札”更是让人感觉到他对二王的正确理解及在实践方面的天才般的把握能力。
他的书法尽管也“尚意”风流,但比起苏、黄、蔡几家来有着明显的复古主义倾向!
这几位书史上的重要人物都目睹了二王的墨迹,至于后来的人就很难说对二王有多深的理解了,不是曲解就是为强调个性而对二王古法进行大肆的破坏!
这一线索是在“墨迹”上来展开,它们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以“二王”为主的、宽泛意义上的魏晋书风的“真实”,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赵孟頫也可纳入其中,他们就像一条组合有序的“链接”。
第二条线索:二王手札等摹本
另一线索是二王墨迹的摹本。我们以“神龙本”《兰亭序》(冯承素摹本)为正宗,因为“定武兰亭”(欧阳询临)、“褚遂良本”都是临本,不管古人如何评介,它们都是有失真实的!
更何况他们二人的功夫主要显现在楷书上。
这是一幅纯粹的行书作品,王羲之向我们展示了什么是“行书”的楷模,他树立了一个千古传唱的典则!
其它大部分是行草书及草书摹本,如《丧乱帖》、《平安帖》、《何如帖》、《廿九日帖》《寒切帖》《鸭头丸》《中秋帖》等。
图:王羲之 《丧乱贴》
这些摹本比“墨迹”要逊色得多,它们的失真性比临本稍微好一点。主要表现在:
一,笔画过于光滑,没有自然书写所表现出来的“涩劲”。
二,笔画的起笔与收笔处所显现的“笔触”与墨迹相比有失真实,且不够自然。
三,摹本线条的墨色较为凝重,而墨迹是自然的且墨色较浅,故常易误读。
四,由于是摹本,对其所反映的二王基本精神要持怀疑态度的。
但是,摹本基本保持了二王的结构特点,以及书写过程中的行笔线路及笔法的基本特征,也反映出了二王在技巧方面的奇妙组合且没有一丝“破绽”。
第三条线索:《圣教序》刻本
第三条线索是《圣教序》及《阁帖》(魏晋部分),尤以《圣教序》为主。
这一线索是刻本,因前两条线索所提供的二王材料太少,不足以来破解他们,这一线索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数据和值得参考的东西。
《圣教序》留下了大量的王羲之的字法,尽管没有墨迹、摹本那样逼真,但也基本保持了他的结构特点。
由于该字帖是集字,其中也保留着好多的《兰亭序》、及其它字帖中的字,如:〈〈兰亭序〉〉中的“会”、“外”、“领”、“崇”等在〈〈圣教序〉〉里就有,《圣教序》中所列出字例的失真程度,只要与〈〈兰亭序〉〉一比较便可知,它告诉我们要以什么样的状态去临习《圣教序》,以什么标准来衡量临习的好坏!
此法可以类推,如此,整个《圣教序》便“活跃起来”。
图:《圣教序》刻本
第四条线索:赵孟頫与米芾
第四条线索:二王书法象一个太极图而无懈可击,也就找不到“入口”,他们的笔法应用得极其含蓄,行笔更为流畅,结字无常,风格多变,实难捉摸!
由此,我们只能从他们的“延续”中来寻找,因为他们没有如此高明的手段,且由二王出,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赵孟頫是元代复古书风的“旗手”,他根植钟王,出入魏晋(主要指赵的信札),似乎把元代的书法一下子轮回到了魏晋。
赵书出手便为“二王”,但是“味薄”(墨迹也是“味薄”的原因之一,赵书的薄,恐怕更多的是其它原因。),严格来说是得二王的外形,其书风所反映出的意趣与二王的摹本相比是“扭曲”的!
而且还显得有规律性,笔法虽好,然没有二王那么“魔幻”。
他的弱点向我们敞开了一条较为平坦的线路,他经常出现的东西可能是他认为最得意的东西,认为是与二王最合拍的,他的“尾巴”很多,因此,无论是笔法还是结构,他给了我们攀登的阶梯!
赵书的笔法与结构的丰富性是不够的,但宋代的米芾有“米鬼”之称。他为人奇险,不步前人轨辙。
如果说赵孟頫的气息是温和的“文质彬彬”的君子风范,则南宫的书法所表现的是“外露”的“刷字”,他把二王书法的结构及笔意表现得更为“外象”,强调“字之八面”。
因此,米家书法更象是“外家拳”,能让人看得明白,而且变化丰富,唯恐人家不知其“套路”的丰富与复杂,真是极尽变化之能事!
他似乎把进入二王的“门径”“撕”开得更大!
图:赵孟頫手札
学习二王书法,到米芾是一道关口,他可以锻炼你的笔法及对充满势态的结构把握能力。
但要进入更深层次的探求,进入二王“堂奥”,还得进行一番“洗礼”,担任“洗礼”的主角是孙过庭《书谱》,这好比是封建王朝的开国皇帝在登基前进行的一番严格的“礼仪”培训,不按照严格的程序来实行是不能君临天下的,没有那种威仪与法度也更难以服众!
《书谱》体现出了法度与情性的巧妙的结合,它的双重性好比是唐代吴道子的画,有激情也有理性,有着一种庙堂之气,也有一种去江湖之远的飘渺之味,他比米南宫更进了一成,“欲弘既往之风规,导将来之器识”,“使一家后进,奉以规范”(《书谱》)。
经过对赵孟頫、米南宫、孙过庭的一番研究之后,来理解二王书法有如“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这样理解就不会在二王书法面前产生一种迷茫与错乱,就显得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去做,对王书中营养的吸收会显得较为主动而有所取舍,即使碰到难解的“疑问”,也会进行理性的分析及反复推敲。
通过这几条线索的探求来理解、把握二王,就起到了把握总体方向的作用,由此,我们再对二王及其延续的具体作品的分析才有积极的意义,尤其在笔法及结构等方面的剖析就显得务实起来,而不是每天对着二王字帖进行漫无目的的苦练而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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