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文艺复兴三杰”之首的他，在别人的结婚照上刻着“到此一游”

在这位细节狂人眼中

世界上没有不美的事物

只有不够细致的表现

▲《卡农的圣母》 画板；油彩；纵122厘米，横157厘米；公共美术博物馆，布鲁日﹝Bruges﹞，比利时

而为何他的画有着不可思议的精致与细腻呢？

这要归功于绘画材料的一次历史性飞跃——油画的发展。

▲Portrait of a Man一个人的画像1432, Jan van Eyck

在凡·艾克之前，画家通常采用鸡蛋来调制颜料，人们称之为蛋彩或者坦培拉。

蛋彩的调和剂是蛋黄或蛋清，属于水性的，因此颜料变干的速度很快，颜色也比较直白且饱和度低，画面呈现的效果有些灰蒙蒙的。

▲ JanVan Eyck 肖像作品

作为一个细节狂人，为了更精细和更真实地描绘对象，凡·艾克改进了颜料的调和剂。

用掺有稀释油的调料液（主要是亚麻油）来代替蛋黄、蛋清，使颜色易于调配。

这样颜料干燥的速度很慢，画家可以反复进行调整，并通过多层覆盖的方法来增加色调和光线的复杂性。

因此凡·艾克就可以层层上色，死扣细节，满足自己的强迫症～

▲《洛林大臣的圣母像》66×62厘米 画于1435年左右

有着超高油画技巧的凡·艾克，很多文章都说他是油画的发明人，其实他并不是，因为早在8世纪就有人使用了油彩。

但他无疑是第一个让人们看到了油画无限可能性的画家。

▲《卢卡圣母》，木板油画， 约1436年

65.5cm×49.5cm ，法兰克福施泰德尔艺术研究院

在他的引领下，油画迅速风靡佛兰德斯，并很快传播到意大利，为一个世纪之后那些巅峰作品的诞生做好了最重要的铺垫。

凡·艾克另外一个标签就是“北方文艺复兴三杰”之首。

文艺复兴是个遍及全欧洲的现象，认识文艺复兴，一定要有地理上的概念。

▲ 凡·艾克兄弟代表作《根特祭坛画》（开）

▲ 凡·艾克兄弟代表作《根特祭坛画》（合）

佛罗伦萨、威尼斯和尼德兰，是文艺复兴具有代表性的三个地方。

所谓“北方文艺复兴”是指尼德兰地区的文艺复兴运动，尼德兰（ Netherlands ）意为“低地” 。

相当于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以及法国东北部一带，位于阿尔卑斯山北部，因此这里的文艺复兴被称为北方文艺复兴。

15世纪之前，尼德兰地区曾经有一个强大而富饶的伯爵领地，叫作佛兰德斯。

由于这里处在法兰西王国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远离几个主要的权力中心，因此佛兰德斯不仅城市的自主权很强，而且经济繁荣度很高。

除了繁荣的产业经济之外，佛兰德斯有着震惊世界的艺术成就。

15世纪初，佛兰德斯的统治者是勃艮第公爵“好人腓力”，这位“好人”不是很爱打仗，而是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形象工程”方面，砸钱赞助了大量艺术作品。

因此，佛兰德斯在15世纪迎来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艺术盛世。

凭借着领先世界的油画技艺，凡·艾克的威名迅速响彻佛兰德斯。

1425年开始，他便成为了勃艮第公爵“好人腓力”的宫廷画师，不仅负责给领导人画画，甚至还经常接到一些外交任务。

由此成为了一名拥有“国家公务员编制”的画家，收入稳定，吃喝不愁。

1428年，“好人腓力”谈妥了与葡萄牙公主伊莎贝拉的政治婚姻，但又苦于没见过公主，怕洞房花烛夜——盖头一掀，眼睛一黑。

所以派凡·艾克出使里斯本——让画家用画笔拍张公主的生活照。凡·艾克不辱使命，验货成功。

1430年，“好人腓力”迎娶伊莎贝拉，凡·艾克由此升任勃艮第公国的艺术总监。

中世纪晚期，一位富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大师，就这样攀附上了旧欧洲的封建贵族。

除了凡·艾克，还有一位新兴资产阶级的杰出代表同样攀附上了“好人腓力”，还让凡·艾克给其作画。

这幅画就是凡·艾克的旷世之作《乔瓦尼·阿尔诺芬尼与他妻子》。

▲扬·凡·艾克，《乔瓦尼·阿尔诺芬尼与他妻子》 ，1434年，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乔万尼·阿尔诺芬尼相传是当时有名的服装商兼银行家，也是意大利美第奇家族在布鲁日（佛兰德斯中心城市）的代言人。

阿尔诺芬尼还是“好人腓力”的宫廷司库，掌管了骑士团的钱袋子，头衔类似于今日北约盟军的后勤部长。

▲ 扬·凡·艾克为乔瓦尼·阿尔诺芬尼所作的另一张肖像

商业领域的巨子和艺术战线的先锋，成了“好人腓力”麾下的同事。

他们的工作，除了尽力服侍“好人腓力”，还有，就是尽力遵从勃艮第宫廷的文化、礼制和仪式。

这幅绘制于木板上的油画，记录的是他和妻子成婚时的情景。

他们的婚礼是旧欧洲物质文明的一次展示，腐朽而奢华。一个意大利商人通过财富积累，实现了政治地位的跃升，并成功模仿了旧时代的礼俗。

画中阿尔诺芬尼和他的新娘站在一间佛兰德斯风格的卧室中，画面上呈现着无比精细的陈设以及大量的象征性元素。

阿尔诺芬尼身穿考究的氅式礼服，头戴黑色的宽檐编织帽，站在窗户的一侧，暗指他主要负责经营外部事务。

新娘身穿高腰的“吾普朗多式”筒裙，站在靠床的一侧，暗指她主要负责家庭事物。

二人牵手的姿态表现了婚姻的神圣性，新娘脚下有一只长毛小狗，被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很自然地让人想到是在象征着爱情的忠诚。

他们的身后精致豪华的吊灯熠熠生辉，红色的床被一尘不染，仿佛在暗示以后生活的美满和幸福。

在背景中央的墙壁上，有一面富于装饰性的凸镜，象征着爱情的纯洁和永恒。

这幅画靠着近乎天人的细节表现让人拍案称奇。

画面里不管是人物的服饰、动作，房间的装饰还是光线的映射，你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件精心构造的作品。

尤其是对墙面上那面凸面镜的刻画，简直让人有下跪的念头。

这幅画中的镜子按尺寸算的话，直径不到20厘米，镜框不到2厘米。

但是在这个区域中，人们不仅能看见新婚夫妇的背影，还能看见一个蓝衣身影，那是阿尔诺芬尼的同事，也是画作者本人凡·艾克。

镜子四周边缘，镶刻着十幅耶稣受难图。在镜子上方，有一行细巧的罗马字体：扬·凡·艾克在此，1434。

▲画中签名：“扬·凡·艾克在此，1434”

整体上说，这幅画在光线、空间、质感的塑造上，色彩的饱和度、鲜艳度的把握上以及刻画事物的精确度、深入程度上都超越了同时代的画家。

这幅画也是后来发展起来的风俗画和室内画最早的先例。

▲ 美剧《绝望的主妇》片头，其元素便取自凡·艾克的《乔瓦尼·阿尔诺芬尼与他妻子》

在凡·艾克的一生中，没有放弃任何一个细节，没有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在那些朴实无华而又细致入微的刻画中，流露着一个极致者不屑于言表的高傲。

当全欧洲的画家们争先恐后地开始效仿这种神奇的油彩技法时，他却早已安眠在布鲁日圣多纳廷教堂的墓园中。

其实，极致就是那些平凡无奇的小事，被某些人做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对于极致的创造者而言，世界上只有一种乐趣，那就是告诉人们，这件事情是我先做到的。

例如：扬·凡·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