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372:风中的杀戮,谁将被钉在十字架上——读《好莱坞往事》
文/望月听雪
“Rosie,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弃婴”,这样的孩子,是鲜少有人会领养的,因此,“在孤独中,小Rosie顽强成长了四年”,终于,她“被一对美国夫妇领养了,美国妈妈叫Angela,真的像天使一样把Rosie从无尽迷茫黑暗里给拉了出来。”这一天,是她重生的一天,当她跨越山海,从出生地来到养父母生长的“异国他乡”,当“亲朋好友都在机场迎接她,为了迎接大家庭里新成员的到来,整个家族的人都出动了,每个人都给Rosie准备了亲手制作的小礼物。”相信这个场面将在她的余生里留下最美好的印记,一个来自无关乎血缘的关怀与怜爱。“Angela和她老公Hubby,是一对非常相爱的夫妇。在领养Rosie之前,这个充满欢乐温暖有爱的家庭已经有4个孩子了,其中2个女儿是亲生的,2个儿子是他们从非洲领养的。”一个有着各种不同肤色的孩子的大家庭,竟然无比的融洽和幸福,因为这里可以看见满满的爱,“如果不去照顾她,残疾孩子的人生可能会暗淡无光,没有任何希望。但我希望这样的孩子也能拥有正常小孩拥有的一切爱,甚至是光明的未来和实现理想的希望。”这是这个如天使般的母亲在收养这个“糖宝宝”时候说的话,淡淡道来却很动人,在这样充盈着大爱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内心应该会无比坚强和温暖吧,“Rosie竟然克服了唐氏患者最难跨越的语言障碍!”大爱无疆,没有肤色的区别,没有血缘的维系,却有着无以伦比的关爱,“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回到这个庭审实录纪实文学的主线上来,一个世纪奇案,由曼森案检察官亲笔撰写,一手资料还原事件始末。纪实文学,顾名思义,自然没有笔墨渲染和氛围营造,明明是平铺直叙、无波无澜,如水般的寡淡,却能将读者带入身临其境般的阅读感受,将那个旧时代里的西方文化硬生生扯到面前,作者笔力可见一斑,案件本身的关注度和无法置信的残忍度也是主要因素吧,而案件背后关于人性的拷问,直指人心的阴暗面,那个时代西方文化处于转折点的迷惘与少年少女们叛逆的心态,发人深省……
而曼森,从原生家庭的阴影中走来,数度被亲人遗弃,前半生近乎野人般草一样的成长经历,童年的桎梏,牢狱生活中反人性的折磨使之沉沦,这些都不是他可以犯下如此发指罪孽的理由,而那些狂热的追随者更无从考证他们的思想究竟怎样被扭曲、被清洗……
“查理·曼森,1934年诞生于美国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他的母亲凯瑟琳在生下他时仅有16岁,而且他的出生登记上,并没有生父的名字,曼森在成年之前,始终不知道生父柯伦奈尔的存在。”因为母亲凯瑟琳被判入狱,“尚不足5岁的查理曼森,被法庭交给了凯瑟琳的叔叔和婶婶照料,这是查理曼森第一次与母亲的分别,让他体会到了被人遗弃、被迫分别的痛苦。”在学校里,他被孤立、被霸凌,因此他变得离群索居。之后,在与继父剑拔弩张的相处中,成为母亲的累赘,“于是在曼森14岁这一年,凯瑟琳狠下心,将曼森送入了一家男童寄宿制学校。”《简·爱》中那个弥漫着雾气和瘴疠的洛伍德寄宿学校,斑疹伤寒的病毒,葬送了一半学生的性命。不得而知,曼森是否就曾经在这样极其恶劣环境的学校里过着蝼蚁般的生活,然而,当他无法承受这种约束,偷偷从学校逃走,风尘仆仆一路搭车,却是仍然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但是,凯瑟琳将曼森送到了西弗吉尼亚的麦梅申镇,因为母亲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仇恨的种子已然在少年心中生根发芽。被警察强行带回到寄宿学校之后的曼森显得异常消沉,他终于“意识到了母亲凯瑟琳对自己的遗弃,从而引发了强大的自我厌恶和被背叛的感觉。”之后的他,便在偷盗、入狱、越狱之间辗转,成为了一个活在现代社会的野蛮人,无知无智。
而在1952年新年,“住在西弗吉尼亚的外伯母来到了关押他的这间少管所。由于自幼被外伯母带大,所以在曼森看来,外伯母的到访,对于几乎失去了一切可能来自于家庭关怀的曼森来说,可以说是他孤独的青少年生活中,最后一支可以抓住的稻草了。”可是,少管所里的其他少年们,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他们妒忌这个少年的高智商和保释机会,因此设局陷害,令他出狱无望,“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离曼森也渐渐远去了。”
“你见过沙漠里的草原狼吗?它会观察,潜伏,保持完全的警戒。十字架上的耶稣,沙漠里的草原狼,他们都是一样的。草原狼很美,它在沙漠里小心地行走,戒备着一切事物,四处张望。它能听到所有的声音,闻到所有的气味,看到所有的移动的物体。它在一种完全的妄想之中,而完全的妄想,就是完全的戒备。”少年从此,大概已经不相信爱与被爱,以满身的刺面对着这个世界,将内心完全封闭,自卑与自傲并存,或者说,自命不凡。
之后的一段婚姻,不得不说,还是有着美好憧憬和希冀的,“那是一段美妙的生活,我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回家就能见到老婆罗萨莉,这让我很享受我的角色。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从不跟我要这要那。我们就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曼森在回忆起早年的这段生活时,所用的描述与他之后常见的'精神领袖式言论’完全不同,而是真的充满了一种旧日胶片的色彩。”而无法被雇佣的曼森为了生计,重操旧业,终于再次被捕入狱,失望至极的妻子终于离开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人的又一次背叛、遗弃,使他不得不一次次想到自己的童年。”“对于此时已经年满32岁的查理曼森来说,他半生以上的时间,都是在监狱中度过的。”蝴蝶效应,在这些可悲可恨的人物一生甚至一代又一代的生命中,将留下怎样无法磨灭、不可逆转、仿佛复制般的悲剧命运呢?“1969年,当'曼森家族’犯下震惊全美的泰特谋杀案之后,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罗萨莉一家的耳中。小曼森,虽然当时只有13岁,却已经在心中留下了阴影。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在全美国被传为杀人邪教头目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1993年,37岁的小曼森,在经历了长达20多年阴影中的生活后,尽管求助于多家心理诊所,但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身上流淌着查理曼森的血液,于是他选择了在科罗拉多州的一处高速公路旁,将车停下后举枪自尽。”
之后的曼森,便逐渐步入他为自己谋划的未来生活,“32岁的曼森,在渡过了漫长的监狱生活后,似乎终于找到了在60年代末的美国社会,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中如何扬名立腕的诀窍。他从一个可以说是颇为拙劣的盗窃惯犯,一跃成为了嬉皮文化中的一个符号,虚无、痛苦、自我解放、自我放逐的一个现代版基督。而这样的转变,除了毒品、迷幻剂的滥用、嬉皮文化兴起、主流价值观受到挑战的这些外因作用之外,也与曼森充满了抛弃、背叛的青少年时期经历,有着明显的联系。”曼森开始将自己神格化,他对圣经中的典故了如指掌,监狱中这是他唯一能够自由阅读的书籍,于是“每天晚上他都用深奥的话语,点拨着这群看上去一无所有,而又精神似乎无比充实的年轻人。”而他们浑然不知,自己正与魔鬼为伍,自以为是寻找到了心灵的港湾、灵魂的救赎。而当血淋淋的残忍灭门案件终于被警方找到突破口时,几乎每个曾经崇拜曼森的追随者,忽然就在“大难临头的这一刻,却突然像是清醒了过来,为自己免于死刑、免于牢狱之灾,在拼命做着努力。”这大概是他以撒旦自诩之后,再次品尝被信徒们抛弃的滋味吧……
“随着苏珊·阿特金斯的招供,包括曼森本人在内,越来越多的曼森家族的成员也开始进入了警方的密集调查范围之中。”之后的漫长审判过程,以及发生在法庭内外的一些闹剧,才是这本书所要触及的主要内容。“请说出你的名字。”检察官文森特开始了他的问话……
此书作者,文森特·布廖西,将一个骇人听闻的“曼森家族”,以数起发指谋杀案的检察官身份,在证据不足、案情扑朔迷离的艰难处境下,与警方缜密侦查之后起诉立案。“1969年夏天,美国洛杉矶发生惨绝人寰的无差别凶杀案,迅速占领了各大媒体头条。遇害者中包括导演波兰斯基身怀六甲的妻子,著名女星莎伦·塔特。细微的犯罪线索最终指向了查尔斯·曼森。此人有过多种犯罪前科,与一群狂热的青年男女组建了'曼森家族’,共同生活在废弃的农场中。他是怎样操控这些信徒的?残忍杀戮的背后又潜藏着怎样的离奇动机?”
“作为时代棱镜的曼森家族杀人案,20世纪60年代是摇滚乐、嬉皮士运动、垮掉的一代、反主流文化运动盛行的时代,也是冷战、越战、古巴导弹危机、核威胁、政治暗杀、民权运动的年代。而曼森案的发生既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个时代的危机,也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将读者重新拉回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揭开“半个世纪里臭名昭著却追随者不断的杀人魔王”的面纱,而检察官面临曾经配合的证人出尔反尔推翻之前所有证词的窘境,如何突破壁垒,将元凶绳之以法?
在回顾这个案件的时候,大家自然都知道了结局,恶魔被判死刑,因为上诉拖延了死刑执行时间,1972年加州废除死刑,对曼森等的刑罚就也就改成了终身监禁。那个面貌英俊的少年,走过悲催的一生,在狱中度过了四十多年后,于83岁终于离世,“曼森这个姓氏已成为邪恶的象征,而邪恶有它自己的光环。”盖棺定论之后的反思,此文之初那些大爱的鲜明对比,一个原生家庭对于童年、少年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不可逆转的,中国古人已有大智慧,一语道破天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人性本善,不是他们犯下滔天罪行、罔顾生灵的借口,但爱与被爱才是“生而为人”的真谛,风中的杀戮,终将邪恶的灵魂钉在十字架上……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