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田 ‖ 卢一勤 ‖ 纤夫组诗（注释简本）
十二花田
缘起（代序）
天灾三载地荒芜，逼债邻邦存异图。
水运时需拉纤手，临江学子赴征途。
注：上世纪1959至1962年是建国以来工农业生产，人民生活最艰难的时期。邻邦，即原苏联。
一 、泊船米心
令发起航云彩舒，桨声号子亦徐徐。
千帆竞渡逐涪水，达海通江名不虚。
（注：涪江曾是一条极其繁忙的水运大动脉，单是原绵阳专区注册的长途运输运船就有两千多艘。歇船米心这个乡级小水码头，就已停靠了大小船只十多艘，还有一平武放下来的大木排。）
二 、号子
船到狮岩水已疯，下滩号子震长空。
波涛怒吼似擂鼓，越过湍流耳亦聋。
（注：狮岩，即狮子岩，三块石电站拦河坝南岸。）
三 、张帆
斗却恶波船下滩，舒心四望水天宽。
艄翁难得一声笑，风正张帆好进餐。
四 、三砣石
虎踞中流千百年，船工视此鬼门关。
数声炮响疏航道，巨石烟消成等闲。
（注：三砣石在潼南大佛寺尾滩潼南中学下面。）
五 、背船
晨起雾中桡慢划，误行岔道陷泥沙。
赤条跃入春寒水，合力顶船身冻麻。
（注：背船，船工语。船因偏离航道坐滩后，纤夫们只有下水，用背顶船。）
六 、启程
申时满载返征程，足蹬手爬匍匐行。
日暮遂州千嶂外，回首仍见合阳城。
七 、渭沱
逆行至此雨阴阴，河曲漩涡惊众心。
多少冤魂沉浊水，搜尸尽在渭沱寻。
（注：渭沱，属合川的地名。涪江至此形成一个巨大的洄水沱，形状如胃。）
八 、现场会
上见安居船缓行，忽闻开会吼三声。
巡查斥责搭连软，惶恐心寒又启程。
九、就餐
初作纤夫事事艰，最惊老手喊开船。
缘由饭烫无时嚼，食道火烧珠泪涟。
（注：涪江相距两、三公里就有一口滩，拉上一口滩就开一顿饭。每天平均要拉四口滩，上船吃饭时间很短。学生们开始不适应快速吃饭，口腔时有烫伤。）
十 、太和补鞋
只晓拉船辛苦差，那谙出事却因鞋。
行程未半将磨断，修补细寻几里街。
十一 、遇险
未臻滩口浪喧天，涛拍巨岩生白烟。
逆水梦惊青石过，今过青石又沉船。
（注：船行至上和青岩子，因此滩水急浪大，集结了三艘拉煤船合力上滩。首船还未出滩，中船已进滩口。首船尾后拖的一艘无人值守载杂物的舢板船被浪打翻后，在滩中乱滚。尾船纤夫急来帮助拉首船，终于脱困。）
十二 、加餐
行到青岩起暮烟，上滩爬地暗无天。
四隅惟有涛声吼，破例加餐急入眠。
十三 、逛潼城
春晨喜鹊绕船鸣，风正扬帆步履轻。
更喜一声停岸歇，欢歌号子响潼城。
十四、抛河
定明山尽滩涂多，最苦撑篙靠大哥。
俯触船舷汗如雨，一分一寸强过河。
（注：抛河，船工语，即让船横渡到对岸。）
十五、桂林坝
月上柳梢桅影长，难逢歇息忽思乡。
眼前除却春江水，惟有无涯麦浪黄。
十六、探母
通宵难寐几翻身，终准回家探母亲。
相见叮咛惟数语，临行不舍黯伤神。
（注：船到双江，离家仅两、三里路。经领队同意准假一小时探亲。）
十七、 拣缆
逆水又经狮子滩，岩悬浪大激流湍。
纤绳卡石船难进，抛缆瞬间心胆寒。
（注：拣缆，船工语，即把纤绳用力提起抛出去。）
十八、夜宿抬梁沱
斜照流金白塔坡，月高划桨直过河。
天生绝顶水能地，六十年前几琢磨。
（注：拾梁沱，地处潼南人工运河入口处。潼南工、农业苦于缺电，早在1958年就计划在这建水电站。此计划因各种原因搁置。直到文革结束，才终于在此拦河筑坝，并建成了三块石电站。）
十九、 过董家岩
山高水险路崎岖，左腿惶然迈步殊。
领队惊探脓血疱，让吾解缆去帮厨。
（注：董家岩，遂潼交界处，山高滩长水急。）
二十、船靠段家堤
船山如黛坝青青，岸上传来号子声。
收却行囊放眼望，似乎又见合阳城。
（注：段家堤，遂宁城的水运码头，亦是此次赴合川拉煤的终点。）
二一 、 返校
斜照离船彳亍行，步虚沉缓惧逢坑。
扣门数处讨藜杖，终到万家灯火明。
（注：因左脚前掌化脓无法沾地，为便于行走，遂向农家讨竹棍，回到学校已快下晚自习了。）
二二 、前世今生（一）
水出黄龙汇众流，险滩恶水纤夫愁。
而今渠化皆安澜，江油巨船达合州。
二三 、前世今生（二）
朝行夜宿亦匆匆，峭壁河滩影重重。
借问纤夫今孰在，图书馆里觅真容。
（注：上世纪九十年代涪江因修电站断航，拉船工即消失。）
二四 、感悟（代后记）
拉纤方知世事难，既无蔬菜亦无盐。
只今尤记孟夫子，畎亩名篇读不厌。
（注：拉船前后计二十多天，每日早出夜宿不说，其间没有吃一点菜、一粒盐，顿顿仅有三两米饭。但经此磨炼，在今后人生的道路上已无苦可言，收获惠及终生。）
作者简介
卢一勤，重庆市潼南区人，重庆市诗词协会会员，中学高级教师、特级教师。从事教育管理、教学研究四十多年。自幼喜好诗词，退休后即尝试写点诗词以自娱。
——卢一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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