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档案 · 致敬2020丨特殊的年代,特别的记录
对话的价值,在这样充满“隔离与分裂”的年代里,变得更加可贵。我们也更加笃定,要持续以对话链接中国当下的建筑师,呈现真实且独特的个体,以此试图展开一个属于时代的切片。
即兴的碰撞、片刻的停顿、倏然的会心一笑,故事在一个个动人的瞬间中被激发出来。关于,建筑这条路上最早的缘起、关键的转折、此刻的质疑与茫然和坚定的价值诉求。关于,自我到建筑的连接路径,个体与时代的互动关系。由对话到文字的呈现,由持续的回溯与反思,将故事构造成完整的面。其中,每一个建筑师的故事,都是“我们的故事”。
毕业择业时期,放弃家乡唾手可得的“铁饭碗”,前往充满未知和挑战的深圳,从第一次投标方案的挫败到参与“水立方”项目,从青涩的职场新人成长为一名成熟、独立的建筑师,从项目负责人转变为公司管理者,再到创立自己的设计公司,商宏的“建筑日记”,记录了一名建筑师在独立思考与自主选择中的成长与蜕变之路。
“人生的每个决定会影响往后的路,一个选择就会让你到另一个拐点上去。我很庆幸自己主动做了选择。大多数时候,建筑师也都在主动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
刘珩认为,空间的价值在于,与人产生关系,人感知到空间的存在,从而感知自己的存在。所以,她更倾向于一种“化整为零”的方式,将大而“整”的空间或场地,分解成小而“零”的,与人关系刚刚合适的空间或多个组合。把大体量的建筑化解成特别灵动的细节,这些灵动之处,就是建筑师构建的空间变化与人的感受之间的联系。
“一个建筑实际上是一座城市,城市在有自己个性的同时,也可以包容一些多元性与复杂性,人在其中能得到不一样的体验。我比较倾向于这样一种建筑,外表看起来不那么炫丽,但每天都可以在这个空间里有新的发现和新的体验,这会给你所创作的空间带来另外一种生命,那便是时间的生命。”
在师从吴良镛先生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时,杨宇振就深受吴先生“融贯的综合研究”观念的影响,也获得了比较宽松自由的研究环境,在多个领域有所涉及。后来,他也经常和自己的学生说:“一个人的知识结构应该像摁钉一样,有一个宽的面,搭配一个尖的头,才能有受力面将钉子摁进物体当中。”这样的思辨,也一直贯穿在其治学与教学,以及建筑实践中。
“专业领域的精深与向外的交叉和融贯,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往往只有更宽的视野,才能够在具体某一方向有所推进。”
实践、回顾与溯源,是赵晶鑫工作的三部分内容和常态化,此次对话也从这三个维度展开。他常常是将艺术和建筑并置思考的,在他看来,“走进一个建筑,我们如何把艺术与日常和建筑相结合,由如何通过设计把语言和语境很好的结合在一起做出完整性的表达,这是建筑师要解决的问题。在艺术和文化之间,建筑,作为一个载体,应该保持其自身的温度和特质而存在,我们把这称为文化感。一个有文化感的建筑,是和时间相关,也与人的参与有关的。”
作为骏地设计的董事长,胡劲松认为:“无论是政府管理者、开发者还是设计者,都要共谋一个持续稳定的城市发展。权衡这三者之间关系,不仅要做一个可信赖的伙伴,也要与其形成‘共发展’的基本合作概念,这不只是一个上下线、甲乙方的关系,更是综合化、高效化、综合统筹的全过程‘伴生’关系。”此次对话,围绕一家设计企业二十年的成长与探索展开。
褚冬竹认为,将建筑融入所在时代乃至历史的发展进程中,妥帖处理不同时代下的人与空间关系,是实现建筑之所以存在的第一步。因此,建筑学必须内在进化而产生可变性,并且打通专业内核与大时代需求的急迫要求。随着城市的进一步发展,未来中国建筑的复杂性、关联性要求将会持续提升,而这将给中国建筑师带来许多挑战和机会。
“基础设施与建筑的整合势在必行,这既是中国建筑师的巨大挑战,也是其他国家很难遇到的机会。过去外国建筑师已经承担了中国城市大量重要项目、地标建筑,但很多中国的特殊问题的最佳解答,还是需要中国建筑师的深度研究和感同身受的理解。”
建筑设计,常处于一种自我博弈和自我批判的状态。曾有人形容孙树瓅是“百分之八十的正经和百分之二十的不正经”,虽然每天都在各种利益方之间博弈和平衡,但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野,这种“野”,也成为了他在建筑设计中自我的思考与创新那部分。商业建筑与城市更新项目,需要的就是在错综复杂的规则与限制中,找到平衡的支点与创新力。
“商业建筑,要实现的是一个经济行为闭环,建筑师,像是一个杠杆,需要先找到场地商业性的支点,并在其中起到一定的平衡作用,之后,才会考虑实现在建筑形式上的突破与创新。”
中国近现代建成的桥梁工程大多是纯工程美学的表达,更侧重于考虑车辆等交通工具的可通行性与安全性,很少会将艺术美学融入其中,更忽略了桥梁对城市精神的表达和人文精神的书写。而NEXT认为,桥梁不仅仅是一种外化的交通工具,更是内化于人们的成长与历史脉络深处的情感链接,希望以桥梁去构建人与人、人与城市之间的对话。
于李竞而言,建筑设计的过程也是一个多重身份转换的过程,在其中他会把自己放在第三方角度,随时抽离成若干身份去了解方方面面的需求,既不完全是使用者,也不完全是建造方,以便不被束缚,进行多角度、多元化思考。比如,通过深度参与了解居住者的需求,考虑方案时,则尽可能成为一个冷静而不完全割裂的旁观者,更好地把作为旁观者的个人情感和想象合理植入,与其他因素相融合,构建更好的城市空间。
“作为设计者,我们需要综合这许多的资源,并通过前期思考涉及的文化,场所的相关资源以及人群三者之间的联系,往往从自我情感出发用设计来建立一个关系,最终以简单的方式呈现交流的状态,从而呈现人的状态。”
建筑的不同,源自建筑师跟建筑之间对话方式与对话习惯的不同。温子先的设计灵感独特之处,在于“物”。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根竹子、一卷书,都可以成为他的设计灵感。因为,每个地域都有其自身特有的“物”的根源,“物”的影响总在开启他对场所理解的另一面,从而,以设计去呼应场所的特质和地域的根源,以关联性的设计手法,让建筑在原生的土地上生长出来。
“作为现实中的自由艺术表达,建筑可以跨越不同文化之间的障碍,以无声的方式与每个人、与城市进行对话。建筑师肩负着让这段对话‘言之有物’的责任——将城市精神与内核力量以非具象化的轮廓写意表达。”
作为麓湖生态城的总设计师,罗立平实践了一种新的城市开发逻辑——“折腾中的城市设计”,立足于专业的控制,进而向外进行对话与探讨,并在土地生长过程中不断颠覆与重建。
他在这个项目体系充当一个首脑,但不仅要搭建一个平台,也要不断参与平台的组织和设计工作当中去,所有的建筑都需要找最好的设计师去控制它,也要把不同的建筑设计师统一在一个整体的美学和规划的逻辑之下。
“整个麓湖的设计过程是充满乐趣的,也需要保持一种开放性的设计思维,需要掌控的是不断与设计对话的整个过程,之后从中挑出最优解。只要没有完全落实到土地上,整个设计过程都在折腾,在折腾自己也在折腾设计师。折腾本身的意义,也是为了发现有没有更多的可能性,如果有那就要去尝试一下。这一点可能是成就一个好的作品,或者对于城市设计本身负责的最好方式。”
何健翔,从小生长于粤语文化圈,那里有着自由安逸的生活和文化融合的独特味道。但自进入大学选择陌生的建筑专业,到决定出国进入陌生文化寻找理想,到后来自己独立执业,他一直在把自己推向“陌生化的空间”,寻找一种“未知而可达”的状态。但也是每一次陌生化的过程,给他开启了新的起点。对于建筑师来说,每一个新项目的开始,不也是如此么?
“回过头来想,自己独立执业,意味着我又回到一个陌生的起点,就如同之前的很多次,我都是带着自己的想法靠近未知之源,回到零点的位置。到国外,就先把原来的知识放下;在国外学习、工作多年以后,回来又重新整理出一套新的体系,才能重新开启,这样又是一个原始的状态。虽然,会面临慌乱和痛感,还有各种压力持续涌来,但是我能明确感觉到这样的状态是一个对的状态。
张鹏举,是一位在内蒙古“土生土长”的建筑师,在内蒙古做着“土生土长”的建筑。他希望建筑是从场地和需求中自然而然生成的,而不是由甲方事先植入一个概念,也不是设计者事先建立一个脱离场地语言的目标。在这个状态中,他经常会“就地取材”、“顺势而为”,把“土”当做一种资源,一方面它是文脉资源,一方面又是材料资源,从两个角度来让它进入建筑。
“许多从土里长出来的这种建筑,不一定是指土本身,更不是为土而土。它可能是一种我们对设计建筑这件事的态度和方法,有时是价值观,有时是策略。”
作为一名建筑师,张志晓,把自己的生活归类为三种状态:自己独处的状态、对外社交的状态、和亲近的人相处的状态。在独处时,他会把喜欢的电影找出来,沉浸其中让自己思绪放空。他认为:对于建筑师来说,做项目的时候,就是在充当编剧或导演的角色。建筑从设计到场所构建的转化过程,就像电影从定格图像到动态画面的形成过程。
除了建筑,蒋培铭最大的爱好是画钢笔画,走过许多城市,画得最多的还是那些有地域特色的传统建筑。对他来说,绘画,是一种亲密接触建筑的方式,每画到建筑某个部分会更直观地触及到建筑的肌理和细节,进入内部去思考一些空间结构和装饰元素。他也通过绘画,了解一座城市,更加细致地感受生活,在画的过程中会逐渐深入,对事物的理解更透彻。
姚仁喜认为,作为东方或中国的建筑师和创作者,不应该忘记我们传统文艺作品中最深刻的一点,在于传达创作者内心修为的状态,而不是纯粹地想要创作外在的东西。在他看来,创作者的内在心境,与他创作出来的外在显象,两者是有关联性的。“内境与外象愈贴近,愈真实,愈诚实,对于创作者个人、对于他人、对社会就更有意义,这种贴近与东方艺术直观的表达是相符的,它是我们的文化传承。”
理想与现实,自我与外界之间,总是有着各种冲突。当以一个建筑师的身份走入社会中,庞嵚意识到需要找到一种平衡的关系,因而开启了他“作为建筑师的排异化训练”。因为,在他看来,我们生活的这个环境,是不同事物在互相平衡制约和妥协中,共同组成的一个复杂“生态系统”。建筑是其中一个“物种”,建筑师是和这个“物种”共生的另一种,也需要持续有内在或外在的排异化训练,产生抗体,保持自我进化。
在设计院写小说,从设计院出来,好好干建筑。刘家琨,把小说和建筑这两个“苦活”都干过了。他在这次访谈中想了想:写小说这种表达方式,也许跟做建筑也有内在的相似性,它们都要虚构一个现实,构造一个比较完整的世界。他在《明月构想》这本小说中,创想了一个以建筑为原故事的乌托邦革命;在“西村大院”这个建筑里,构建了一种“大同”的社区生活。
朱锫认为,“建筑不是凝固的音乐,而是流动的音乐。”如果,把它理解成建造一个房屋、一个工程,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占有某些空间,或者划定某些区域,去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安全的自我封闭的环境里。相反,如果认为它是一种艺术的话,就会采用另外一种方式,建筑,恰恰不是被包裹的,而是开放的,它时时刻刻在跟自然环境和人的行为发生关系。
马岩松说:“认识任何事情都得从批判开始,包括,认识自我。”在他把自己目前的建筑历程分为了三个阶段,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表达个人态度,思考个体与时代的关系,到含有情感地关照他人。“批判”,是他自我的一种个性,一种态度,一种观察和认识世界的方式。
“我相信个人能改变很多。尤其是建筑师,你正在做的努力,肯定会形成不同的环境,影响很多人。你的思想和行动,也会影响很多人。很多年轻人会关心你的想法,然后看你怎么去面对那些事情。”
徐千禾,最早对建筑的兴趣出发点是,高中时看到了保罗·鲁道夫的一本图集。从最初“懵懂”的兴趣,到大学建筑知识的积累,他并不满足于“知道”,因为开启了一次“出走”异国的学习之旅,并在国外开始了正式的建筑师工作,到后来,又把“得到”的经验带回来。而中国的一代建筑师都有这样“出走的经验”。
“95年出国,当时,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的风潮基本上是在美国发生的,包括我们当时所接触到的境外媒体主要就是美国的媒体,自然就选择去了美国。”
程艳春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说,建筑,只是一个“物化”的结果,而对建筑师来说,建筑生产的过程或许更有意义。所以,他也非常注重工作模型的过程性表达,在其中回溯和反思建筑思维与行为的发生,让“过程本身”成为一个可以自我学习的素材库,“回顾过程”则是自我学习的一个途径。
“建筑设计的过程,是一个经过了思维推演的过程,处理并整合各种信息的逻辑积累。这个过程就是在处理各种关系:人与环境、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等等,是一种智慧和思辨,继而展现了很多的可能性,这种思辨过程可以被积累、被再次挖掘、也可以进行得更深入。”
“该吃吃、该喝喝、爱谁谁”,是张迪的九字真言。她爱玩,率性,她把建筑当成工作,并将其与生活区分开来,希望在工作以外的环境中可以非常自由地玩,所以,她的生活圈子里也没有建筑师。但工作时,她又极其认真,认为建筑师要靠作品说话。这种“率性”又何尝不是一种高明的“控制”?因为,“要有足够的控制才会有足够的自由”。
“我觉得所有的自然而然的状态,都是被控制的。我不相信那种完全的自发状态,比如,我希望能够给人带来某种情绪,那么,肯定要通过各种手段来实现,就如同一个烟火爆破出来的那个状态,每一个点都经过设计和控制的,但结果上看起来又是那么自然。”
张樵,本科读的是生物医学专业,大二时偶然对建筑产生了兴趣,研究生期间,一边上生物医学繁重的基础课,一边去建筑系上设计课。一位老师跟他说:“你天生应该做建筑师的。”在他学习建筑和正式工作的道路上,发生了很多极小概率又重大到改变人生轨迹的事情,似乎隐隐在把他往这条路上推。后来,他也认了:“有些人做某个行业,是天生的”。就像他没来由地在阳台种起了罗勒,年复一年,每年都会种出一个“罗勒的森林”。
“可能,我从始至终就没有追求确定的意义,开始了就要做下去,意义,自己就生成了。我们说:无问东西,当你问东西的时候,最终,你是有方向的,东西不重要,重要是你要去哪里,东西只是一个参考的东西,所以,真是一个无问东西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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