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 | 记忆中的火罐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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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很想记录我们村的火罐灯笼。拿起笔，关于灯笼的回忆太多太多，每一件事都有别样的记忆。父母乡亲的辛酸和童年时让我感到‘头疼’的过年，一下子涌现在眼前！儿时的那些忙忙碌碌的过年的情景，爸妈那裂开口子的双手和长期熬夜那充满血丝微肿的双眼……

父亲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又是家里兄弟中的老大，所以家庭重担早早就落在了父亲肩上，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经常入不敷出。每年冬天点灯熬油做火罐灯笼便是我们过年的所有经费和年后兄妹三个学费的最重要经济来源。

父亲一旦讲起关于做灯笼的溯源，在他的眉眼里看到的是一脸的自豪，就感觉头发都在笑。父亲是个很有耐心而且脾气很温和的人。从他那不紧不慢的语调中说起灯笼的起源能讲几个小时，据父亲所说做灯笼我家是队里最早的一户，是我婆从娘家带来的手艺活。我婆是个有着三寸金莲的居家主妇，能画画能剪纸。十足的心灵手巧！做手工火罐灯笼更是不在话下。尽管我婆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但是她做灯笼的情景却频频出现在眼前。

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手工纸灯笼，却要经过数十种工序才能完成。所以每年的秋收冬种结束之后，就进入了繁忙的做灯笼的备料时期。小时候做灯笼我们全家老小齐上阵，以至于母亲没时间做像样的饭。早上苞谷珍，中午下挂面就是一个冬天的家常便饭。用母亲的话说，填饱肚子就行了，等过了十五卖完灯笼再慢慢调腾着吃。所以除夕晚上初一早上的臊子面就是所谓的年夜饭。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做一个火罐灯笼要有二十多道工序。缺一不可。那一道工序马虎了做出来的灯笼都就不圆了，既不美观也不牢固，更不好出售。

先是买柳树，然后把树扯成柳木板，然后把板用推子推出卷卷。那时候的我只有不到六岁，我一般就是负责把圈圈整齐盘成盘。然后爸爸找来薄铁皮把铁皮剪成铁渣。再把圈圈反向捏圆用铁渣扣起来。现在的工序没有那么复杂直接用三合板纸做灯笼圈圈。下来就是准备篾篾。做灯笼的主体框架，让我感觉最难的就是拥灯笼褶子。这个工序只有耐心温和的爸爸能够拿下，我们根本帮不了忙。准备完这些还要给灯笼上色。一般灯笼是绿、黄、红、白几个拼色。近些年流行全红的灯笼，大家为了图省事直接买来红纸在上面印上福禄寿喜等印花就直接拥褶子。接下来就是把拥好灯笼褶子的纸（一般拥褶子纸张是十个一沓）用线绳捆好再用圆形木棒压成半圆形。这种技术活也只有父亲能胜任。接下来是把做成半圆的一沓纸一张张起开。起的过程中不能让半圆走形，再把两个接茬处用胶水粘贴在一起，这时候工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再把做好的支架上抹上浆糊或者白乳胶把纸灯笼套上去调整成圆形。等到出售时穿上手提的灯笼攀攀，基本做灯笼的工序就结束了。

连续数月的准备工作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销售环节了。小时候没有电动三轮车，基本都是加重自行车，装灯笼的筐子一般是木条钉的，外面用牛皮纸糊上，不太重，但是体积极大。没有一定技术骑不了。村里的乡亲们基本上都在当地批发零售。红彤彤的火罐灯笼寓意着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吉祥喜庆，所以在当地也算独领风骚的过年必备年货。然而我们家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每年冬天到了销售环节就南下宝鸡市、县功一带批发零售，主要是为了买个好价钱。三爷在宝鸡市里工作，每年腊月二十左右就给我们提前打听好住宿的地方。我们再搭班车把即将成品的灯笼全部托运去宝鸡销售。

虽说从小走亲戚送灯笼挣压岁钱这些回忆趋近于零，然而我却有许多小朋友都没有的很多特殊回忆，记得第一次跟家里人搭班车去宝鸡。车进站了车上的乘客都下车了，爸爸和哥哥爬上车顶卸货了。妈妈给我交代车站坏人多，呆在车里哪都不能去，万一下去走丢了就被坏人拐走了，还没等我张口说我要上厕所，妈妈就迅速下车去给爸爸帮忙卸东西了。结果等过了半个小时爸妈卸完车安顿好来找我时，悲剧了，我把唯一的棉裤尿湿了。还一直记得7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收寒假第一天老师检查寒假作业，老师问我为啥一字未填，我的回答是跟家里人在宝鸡卖灯笼了没时间做，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当场被老师用教棍狠狠揍了一顿！

然而童年的回忆除了苦涩，有的很甜也很暖的。7岁的我做灯笼根本坐不住也做不好，还会时不时使个小孩子的小性子，为了安顿好我这个小麻烦，爸爸在离我们住宿不远的大路边给我安排了一个摊位，不为卖灯笼主要是让我在外面散散心，别去打扰他们正常干活。从此便开始了我的第一份销售工作。记得爸爸在两个路灯中间绑了一个绳子，把穿好的灯笼系在绳子上，有人要了直接解下来便是。一个灯笼一块钱，爸爸交代超过10元的面值不要收，主要怕我收到假币，而且一个灯笼就只买一元不讲价，为此耽误了我好些生意，还有人调侃说，你这碎女子一看就是凤翔来的，凤翔改改卖水就是这样卖的！那时候我眨巴着眼睛就在想改改是谁我又不认识她。跟我有啥关系嘛。两个哥哥那时候有十几岁，他们能骑自行车带框子卖灯笼，一般会被爸爸安排到马道巷或者华通商厦旁边的人流量大的地方去，还记得哥哥晚上回来时偷偷买给我的冰糖葫芦是那么那么甜！

每年过了的正月十五我们一家人就如同去取经归来的唐僧师徒，那种心情基本都是晴空万里，首先得给我这个宝贝蛋蛋置办一些上学用的东西，小学三年级第一次用双层铅笔盒，还记得它的外形是蓝色花生形状的。第一次背双层书包面料是牛仔的上面印花是很多小恐龙 ，当同学们羡慕的问我这么漂亮在哪里买的，我毫不谦虚的说我们卖完灯笼在宝鸡市里买的。还有我十三岁那年卖完灯笼，爸爸花了近二千元给家里配上了长虹彩色电视……

童年的那些苦涩记忆已经被小心翼翼的封存，但是今生难忘的回忆中却永远少不了火罐灯笼。和火罐灯笼有着不解之缘的我，每年在街头看到火罐灯笼都感觉特别亲切，关于灯笼的回忆太多太多。有苦涩也有甘甜，如今爸妈已经年迈，我们兄妹也各自成家在不同的城市里为生活打拼，过年做灯笼只能成为回忆，然而那份年少的经历却是我们日后成长的垫脚石。一直默默鼓励和鞭策着我们在往后余生风雨无阻，披荆斩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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