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人陆龟蒙(五)
ᐃ宝圣寺内千年银杏
上文说到鲁望公在江南经历了十年游历,大概是在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866年)结束了桐庐之游后即归乡苦读,准备应试。
然而时运不济,鲁望公应试的命运如其好友诗人罗隐一样,因为战乱和社会的动荡而以失败告终。罗隐先鲁望公一年赴长安应试,在咸通九年(公元868年)秋天,此时徐州出现了庞勋之乱,罗隐为此滞留于苏州,未能参加来年春闱之战。而鲁望公于咸通十年(公元869年)离开苏州,北上参加来年长安的春试。此十二月朝廷因为战乱刚定,取消了来年的春试,“时停贡举”对鲁望公是一个较大的打击,他只能悻悻而归。天下英才不能实现理想,不能施展抱负,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在北上京洛应试的这个过程中,鲁望公也曾有不少诗篇。
其上京路过京口遇友人,有《京口与友生话别》,其开头云:“共是悲秋客,相逢恨不堪。雁频辞蓟北,人尚在江南。名利机初发,樵渔事先谙。”此行为“名利”,前去参加科举考试,而正值北雁南飞的深秋季节,其中又有诗句“功名思马援,歌唱咽羊昙”,此去上京为了寻求功名,而羊昙是谢安之甥,安死后经常恸哭怀旧,是感旧兴悲的典故,“香还须是桂,青会出于蓝”,桂子飘香,预示着诗人折桂之愿,而能青出于蓝,光耀门楣。这时的鲁望公,满怀了对实现理想和抱负的积极入世心态,报国救民也正是古代知识分子的最为朴实和传统的追求。
北上京洛,虽不能应试,自然少不了游历,在此游历期间,鲁望公也创作了许多诗篇。其中有《汉宫词》,其诗云: “招灵阁上霓旌绝,柏梁台中珠翠稠。一身三十六宫夜,露滴玉盘青桂秋。”显然,这时的诗人是在都城长安。诗中有诸多汉武帝时典故。“招灵阁”是汉武帝于元鼎年间(公元前116—前111年)所起,传说曾有一神女留一玉钗予武帝,武帝把它赐给了赵婕妤,而“霓旌”为帝王的仪仗。“柏梁台”亦为武帝元鼎年间所造之台,在长安城中北门内,其台以香柏木为梁,武帝置酒其上,诏群臣和诗,其时以七言为上,此台于太初年间(公元前104—前101年)因灾被焚。此后七言古体诗句句用韵者被称为“柏梁体”,也是歌功颂德的应制诗的代表。“三十六宫”取自班固《西都赋》:“离宫别馆,三十六所。”极言武帝的宫殿之多。而最后一句指的是汉武帝时所制捧露盘仙人。三国魏明帝时,因移此仙人去洛阳,仙人临载时潸然泪下。
ᐃ乾隆时仿制的铜仙承露盘,位于北京北海公园
李长吉有诗句:“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言汉武帝虽在世时威武不可一世,称得上是一代天骄,但亦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随时而逝。在世时求仙炼丹,想长生不老,结果到现在也只有承露盘还留在青桂飘香的季节里。显然此诗可能是受了李长吉的影响。唐时诗中经常用汉朝指代当下,所以这诗也是鲁望公的讽喻之作,刺讥当下上层耽于享乐,而不理会民间疾苦的社会现状。
还有一首很受关注的《宫人斜》,其诗云: “草著愁烟似不春,晚莺哀怨问行人。须知一种埋香骨,犹胜昭君作虏尘。” “宫人斜”在唐时是指后宫妃嫔宫女死后的埋葬之地,据说此地在风雨时能闻到哭歌声。诗人在烟云笼罩时来到此地,荒冢凄凉,连春天也不似春天了,夜莺之啼声也充满了哀伤和忧怨。同样是一冢埋香骨,和昭君的青冢比起来,到底如何呢?此诗表达了诗人对那些宫女的伤悼之情,同样也表现出诗人此时的悲伤愁苦的心境,晚莺可以问行人,他的哀怨向谁去诉说呢?
除了长安和洛阳,鲁望公还去过邺城,留下《邺宫词二首》。此二首七绝分别讲曹操和石季龙,都是建都于邺城的一代枭雄。其诗有云:
“魏武平生不好香,枫胶蕙炷洁宫房。可知遗令非前事,却有余薰在绣囊。
花飞蝶骇不愁人,水殿云廊别置春。晓日靓妆千骑女,白樱桃下紫纶巾。”
ᐃ重建之邺宫遗址,位于临漳县
此二首绝句亦用典颇多,前一首第一句,引魏武帝曹操《遗命诸子》,其曰:“吾死之后,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珠宝,余香可分诸夫人。”而第二句出自《太平御览》引魏武令:“房屋不洁,听得烧枫胶及蕙草。”可见曹操生前生后对香之好尚不同,其死后妻妾的绣囊内仍有余香。鲁望公睹物而怀古,身在其地,物是人非,对曾经建有千秋功业的帝王将相唏嘘不已。
第二首写的是后赵石虎的荒淫之事,石虎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他曾营东西宫于邺,而十二月成。宫室极尽工巧奢华,而且精选大量美女充实宫室,每日穿着珠宝锦绣之服骑马跟随着石虎。所以诗中之意是说,营造宫室,虽然使花飞零落,然不足以愁人,因为别有春在,晓色初开,已见千骑浓妆,纶巾耀日,奇丽无比。鲁望公这首怀古诗之意,亦在当下,据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所述:“唐室盛时,宫闱恣纵,每有戎妆宫眷,跃马天衢。”所以鲁望公诗咏邺宫,盖借以讽谏也。
(待续)
作者简介:
陆国民,无锡人,鲁望公41代孙,硕士,无锡市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南京医科大学讲师,无锡陆氏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无锡《陆氏文化》编辑部成员,无锡陆氏《仰贤文社》社员。
无锡《陆氏文化》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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