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头(诵读版)
马春葆
老北头在盱眙城北。
老北头人有资格称老。盱眙秦朝置县,历经千年风霜洗礼、沧桑变迁,有着厚重的底蕴和积淀。老北头人聊起老城“二路四坊七巷十五条街”的繁盛,讲述苏米蔡黄等众多诗书大家摩崖在老盱城的碑刻时,底气十足,打心底带着荣耀。
春二月,沿着胡家巷走进去,迎迓你的是枝头未尽的腊梅,正欲开放的迎春花;清明节气,谈家巷的桃花杏花从布满青苔的斑驳院墙伸出来,喧闹枝头,石阶的三两小草快乐摇曳;五月端午,前街的道路旁满是白栀子、红月季,青青苇叶粽的香气随风飘远;八月,井头街的百年银杏举一把把黄色小扇,桂花香幽幽暗暗,碎叶碎花落了一地;冬腊月,在老船塘踯躅,淮河落日悬挂在晚归的渔船上,淡泊且宁静。巷子里,总是有侍弄花草的老人,顶着雪冠似的白发,种花种草种春风,哼着韵味悠长的京戏。开着院门的四合院,木门木窗木扶手,堂屋“竹雨松风梧月,茶烟琴韵书声”的对联古朴典雅,天井的阳光明明暗暗,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路两侧各有一排灰砖青瓦房,久经风雨侵蚀,墙体已非往日面目。老屋一家连着另一家,一家瓢动锅响,别家也就相继淘米洗菜了。这槐树路的朝朝暮暮,不用刻意去记,也会自然地在脑中生根。东起淮海路,西至人民路,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拐个弯,哪里有个巷。走在这条路上,你会觉得一辈子不出去也能活下来。浴室,药店,快递,烟酒百货,裁缝美容,电焊加工……日常所需,应有尽有。但是,这条路最浓的烟火气,来自那一声长长的吆喝:“老淮安——豆腐脑。”犹如巴赫的咏叹调,通俗又极富诗情。声音在空气里拐个弯又落到地面,从坚硬的水泥路上划过,悠悠尾音可以把尘土卷起,让落叶翻飞。20年后的今天,再听不到那声吆喝了。唯有一棵棵大槐树还在。春二三月,草木绿了一片,他们不声不响,等到惊蛰过后,某一个夜里,呼啦一抖落,就满身细碎的嫩叶,齐刷刷,怯生生。六七月开始酿花,一串串风铃般的小花,浅绿色,和色白香浓的洋槐花一比,似乎是庶出的,开得低眉顺眼,不敢张扬。会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再次路过槐树路的时候,它已变成一片废墟?又希望,它会一直存留于岁月。岁月深处,有它在,烟火就在。
(作者:马春葆,江苏盱眙人,在《广州日报》《淮安日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作品100余篇;余萍,江苏淮安清江浦人,公开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百万字,作品集有《冷月曾照运河水》《清江浦的女儿》。诵读者:张家欢、刘芸孜、吕畅、赵娜,均供职于淮阴师范学院第一附属小学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