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陈昊:木吟
朝霞万道,上射云天,太阳正在喷薄,门外的水沟里和沟外的田野里氤氲着袅袅白雾。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几十栋土墙草顶的房屋稀疏地摆布在土地的怀抱里,着眼望天,向远处似乎是无限延伸着的原野扑面而来。
老者走在一条水泥路上,谈不上宽但也绝不狭窄,刚好能容两车并排开过。
他是村里的最后一位居民。
望着那座满目生硬,刺耳的机械化工厂,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十年前,他正年轻气盛的时候,耳边仿佛又想起了声声木吟。
住在左坡的土坡上,有一棵苍老蓊郁的榕树,以广阔的绿荫遮蔽着地面,在铅灰色的瓦房之间,摇曳赏心悦目的清翠。
每逢夏夜,他都会端一张板凳,坐在老榕树的背面,那是面朝外面世界的地方,而这时在老榕树正面,有人卷一条被单,睡在光滑的石板上,有人搬几块床板,一头搁着长凳,一头就搁在桥栏杆上,铺上一张草席躺下。
清风徐起,老榕树的叶子便会沙沙地响,木须拂过他的肩头,它仿佛张开了口,对他诉说着年华的故事。他也欣喜,似在和老榕树沟通着过往的沧桑。
但他从不与同样坐在树下的村民交流,有人说他是想到外面闯荡,和大城市里的人沟通。
岁月飞逝,沧海桑田。现如今,村民们有的进了城带孙子,有的说去大城市挣钱给儿子娶老婆却再也没回来。
夏夜依旧到来,这片土地只剩一木一人,和最近汹涌如潮水般挤来的各种考察团,建设局人员,说是为促进农村经济发展要将工厂办到那片鱼塘上。
驻足,老者扶住老榕树,缓缓启唇:放心吧,我会守在这里的。语罢,轻轻拂去眼角的泪,而榕树也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下,似在吟说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他沉默不语,是因为他知道终有一天那些人会离去,而在他心中,这方土地才是他的一辈子,与其一步步忍受孤独,不如当下狠心与他们不相往来。
他语,木吟,他们是彼此可以沟通的人。工厂拔地而起,而老者会永远守在这里,他就是一座桥,沟通着人与最后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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