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建：二十多年前的一堂班会课

瑞祥兄任副校长抓全校教学工作时，曾经应邀为高中部某班上了一堂班会课。

当时，班主任反映该班部分同学不尊重老师，课堂纪律较差：自己也教育了几次，效果不理想。汤校长到学生中间了解情况后，知道除了少数同学因基础不实，课上有时听不懂，不耐烦之外，相当多的学生对一位新调进老师的教法不适应，说是嫌老师差，要求换人。汤校长清楚，这位老师非常敬业。于是一面向新进校的老师传授教学经验，组织他们听优秀教师的课，一面让他们深入班级，倾听同学的意见，努力改进教学方法。然后，他走上了班会讲台。

我坐在教室前面的角落里，既能听清楚汤校长讲话，又能从学生的表情，接收到他们内心感受的信息反馈。

汤校长首先真诚而热情地肯定了绝大多数同学想学好功课的进取精神，指出这是圆满完成祖国人民交给我们学习任务的重要条件和可靠保证。接着，他表扬了近期进步特别快的一批学生“下面谈谈老师，”话题一转，他说，“老师教学是最无私的，这种精神很了不起！”

对于这个论断，不少学生没有感性认识，目光中露出了一丝丝茫然；还有几位的嘴角挂上了鄙夷不屑；大部分同学在等着听下面的话。

“社会上许多有技术专长的人，都做师傅，带徒弟。他们之间也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由于旧社会常有“教成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的事儿发生，因此，做师傅的对学徒总要留一手。生怕教好了徒弟，砸掉自己的饭碗。直到今天，这个观点依然存在相当大的影响。”

教室里许多学生低声议论，有的人在点头。

老汤停了片刻，接着说:“我讲个故事。”全班霎时安静下来，同学们全神贯注。

“从前，老虎没有什么本领。它看见猫儿捉老鼠，耐心、敏捷、果断、勇猛，成功率竟然达到百分之百，非常羡慕，就十分虚心地拜猫儿做老师。猫儿教学也很负责，一边讲解，一边演示；总结要领，纠正错误；布置作业，及时检査。老虎学得也挺认真，不久，把猫儿的本事都学到手了。他捕捉麋鹿、兔子，都是手到擒来，百发百中。老虎动起了歪脑筋，他觉得，现在，只有猫儿比自己本领大，灭了猫儿，自己不就天下第一了吗?再说，猫儿虽然没有麋鹿质量大，算不得一顿美餐但也是一碟小菜，塞塞牙缝，聊胜于无嘛!于是，它眼露凶光，突然腾身向猫儿老师扑了过去。”

“哎呀!”

一位听得忘情的女同学惊叫了一声，大家朝她看去，她羞得满脸通红。

汤校长笑着说:“没事儿，不怕。猫儿老师其实早有准备，'嗖’的一声，迅捷地爬上了身旁的棵大树。它望着扑空的老虎，镇静地说:'你现在要灭掉老师了?别妄想，我早留了一手!’至今，老虎都没有学会爬树。”

同学们会心地笑了。

瑞祥告诉学生，这个故事形象地表现了过去那种徒弟与师傅之间的利害关系。

“今天，社会环境不同了，人们不需要担心徒弟灭师傅。不过，学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后，师傅灰头土脸的事，还时有发生。有些师傅极力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也可以理解。”汤校长侃侃而谈，“比如，木匠王师傅带徒弟大锁儿给人家打八仙桌，桌面、桌框、桌脚都搞好了。接着该装桌面以下两脚之间上弓形的横木结构，那可是技术含金量很高的活儿，俗称'斗拐儿’。王师傅斗拐儿特绝，既美观，又牢固，遐迩闻名。徒弟大锁儿至今都不懂诀窍。王师说:'大锁儿，到张老板那儿去，替我拿包烟。’大锁儿知道路远，但不好说什么，因为张老板是王师傅的香烟关系户，特供赊欠，月底结账，别的香烟店都不行。大锁儿一走，王师傅三下五除把'枴儿’给斗好了。等大锁儿赶回来，师傅早就完工，正悠闲自在地品着茶呢。”

同学们听完都笑了起来。

汤校长等大家笑停下来，问:“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师，解二元一次方程组，要讲到最关键地方的时候，突然叫大家一齐去上厕所，等大家回到教室，结果已经写在黑板上，他说我的课讲完了，下课！有这样的事吗?”同学们摇着头，哄堂大笑。

汤校长深情地说:“是啊，老师在越关键的地方讲得越认真、越细致，生怕大家掌握不住。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扒出来。有哪一位老师留过一手?难道这不是无私吗?年轻的老师应不应该得到我们的理解、支持、配合与帮助?”

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有的陷入了沉思，大家动情了。

瑞祥又停了一会儿，说:“我相信，有老师们无私奉献，有同学们认真学习，我们就一定能够出色地完成教与学的任务，就一定会取得辉煌的成绩!”

班会在轰雷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后来，经过同学和老师双方的共同努力，这个班很快有了起色，高考中果然取得了十分令人满意的成绩。

这堂班会课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回想，历历在目，恍惚如昨。谨以此文，为瑞祥兄逝世九周年祭。

写于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