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弹判罚出炉，资本入局时代里二次元们的原罪是什么？
文丨春辞 排版丨Arc翼执泠
那你是想GHS，还是想挣钱呢？
我是想GHS，还把钱挣了
挣不成！
挣不成？
挣不成！
这个，能不能GHS？（XXX字幕组）
能搞，得悄摸摸的。
这个，能不能挣钱？（做APP）
能挣，得守法。
这个加这个，能不能，GHS还把钱挣了？
敢问九筒大哥何方神圣？
鄙人，第一弹。
5月24日，经上海静安区人民检察院以侵犯著作权罪对上海斯干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其主要管理者王某等28人提起公诉，普陀区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
判处斯干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罚金130万元，判处王某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判处其余26人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到有期徒刑9个月缓刑一年……
上海斯干网络有限公司开发的二次元社区APP第一弹
这个一开始由软色情、擦边球内容起家的APP却在经营数年之后因版权问题在2020年8月彻查，在主要管理人被判刑之后的只能用凉得透彻来形容。
一
2015年那会儿，上海斯干网络创立了以二次元内容为卖点的社交平台“第一弹”。为了更快的吸引到融资，第一弹的高层制作了阴阳版本的APP，一个是从正常接口登录的普通版APP，而另一个则是由PicACG登录的R18版APP。
R18版APP的DAU等各项指标数据都极高，而正是这些数据使第一弹拿到了前几轮的融资。
第一弹获得的融资
但是阴阳APP不是长久之策，拿了别人的融资，不做事情是要担责任的。或许是迫于国家净网活动的压力，或许由于拿了资本的钱却始终没做事的压力，第一弹开始朝着多元化二次元网站转型（就像B站那样）。
一方面，他们代理运营了手游《牧羊人之心》。
另一方面，他们成立了安徽红岸科技有限公司，专门负责第一弹APP上各类影视和番剧，主要为美剧、英剧、日剧还有泰剧。
而这就是第一弹和管理层被调查并被处罚的主要原因。他们所有使用的资源，都来源于民间字幕组，并没有版权方的许可的同时贩卖会员以获得1080P高清体验，并且收取广告费。
根据司法统计，第一弹发布侵权视频2万余集，2018年到2020年通过会员费收入992万元，广告费2416万余元，共计非法盈利3418万余元。
举报他们的正是大量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字幕组，照理来说字幕组是出于爱好来做字幕无偿分享给同好，只要不违反版权法就能好好的活着，第一弹这种行为像是把火引到他们身上来烧，迫使大量字幕组举报第一弹，和第一弹划清界限。
2020年7月的时候，第一弹APP陆陆续续出现登不上的问题，而在一个月之后，静安区检察院就宣布了批捕一批盗版影视APP侵犯著作权案。
直到这时候第一弹的用户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一弹的管理层们已经被捕了。
二
大多数的二次元社区相关的企业在不断面临和第一弹同样的问题：一个二次元社区相关企业前期需要流量和钱，但二次元社区本身的变现能力极弱。
原因很简单，在中国，二次元社区本身依附的ACGN产品中并没有中间商存在的位置，且在产品流通上没有任何一个社区能够做的过QQ，用户们并不需要再换一个地方来交流信息。
即便在流量逐渐增长，有了稳定的受众之后，社区和平台能够在商业上参与的最主要的内容仍然是广告。
绝大多数的公司是没有前期流量的，资本看重的是DAU、MAU这样的关键数据，而对于二次元社区平台来说，软色情、擦边球就是最好的前期切入口，这便是“二次元社区”的原罪其一，不ghs就活不下去，搞了就立身之本不正，而这显然没的选择。
要讲的第二个原罪，就要从知乎上有一个问题，叫“你为什么从第一弹中离职”开始说起。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正值《牧羊人之心》运营组的一个女性组员在微博上爆出第一弹高层性骚扰，当时在微博上闹的沸沸扬扬。
最后网友们扒出来之后发现，这只是第一弹高层的“罪行”中最浅的一条。物化女性和性骚扰最多引起男女问题的纷争，但他们做过的其他事情如“零人文关怀”“唯数据论将人视作工具”“刁难前员工，压榨现员工”等问题放到现在的网络环境里，那是要被全网打工人冲烂的。
而第一弹这个搞二次元社区的高层管理人的形象，绝大多数入坑ACGN坑的早期二次元用户理想中的二次元完全不一样，甚至在几年前，动画圈子和B站的弹幕上有这么一句流传的名梗，“此生不悔入二次元”。
贴吧里超级多这种分享自己感悟的帖子
绝大多数老宅对于二次元天性中抱着一丝美化，他们希望自己平日里遭遇的那些既成事实的难受事情能够被温柔的抚平，在动画和游戏之中寻求着这种人性的美好。可是在短短几年之后，这句话就变成了一句具有讽刺意义的语句，就连“二次元”本身也变成一句骂人的词语。
故事中的美好和现实是割裂的，用人性中美好的部分去对待每一个人本质上就是在对自己残忍，尤其是ACGN爱好者在当年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圈子，当一个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没办法成为圣人，却在做着模仿圣人精神的事情，圈子够小尚可自我净化，可圈子一旦进入膨胀发展期，那么这个圈子一定会被部分别有用心的人逼入一个病态的进程中。
APP和用户的关系就是如此。
身体还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精神却已经先迈出去了，在主流文化和亚文化不断交融的网络时代，这便是“二次元社区”的第二原罪：弱小并保持幻想，却放弃争斗。
如果这样说不够明确，那圈内有一个更简单明了的词语：圈地自萌。
三
投资方花了几十上百亿，终于搞清楚了二次元用户们不喜欢什么：他们不喜欢资本。
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但也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因为现在“二次元”一词讽刺弱小并放弃抗争，讽刺天真，对应的便是资本的原始积累。
16年开始，资本将二次元视为下一个风口
2020年六月，第一弹在移动端占有数据173万台，在动漫类APP排名第9，除了第一弹和动漫之家之外，其余7家皆投入了大量成本搭建内容体系，几乎所有动漫APP都有考虑过“社区+内容”这个思路。
后来的结局大家都看到了，动漫之家运营这么多年非法盈利为0，而第一弹非法盈利3418万。在那之前，18年2月第一弹因阴阳版本问题被勒令整改的时候，他们或许已经没有再整改的机会。
当年网上流传的特别火的路人女主版权费2000万人民币回本
搭内容体系是要钱的，买现成的独家内容，仅靠几轮融资的几千万完全不够。在自研方面，第一弹的成本显然也并不够，在2020年3、4月左右在第一弹上连载免费小说和漫画的作者就曾透露开始出现拖欠稿费的情况。
所有的二次元社区最后都会回归到那个最根本的问题，在国内，有能力找资源的用户不需要平台，早期没有找资源能力的用户会伸手，前期没人做的过QQ上的同好会，用户另一选择是去找盗版平台，但盗版平台注定只能是盗版平台，在经历了资本烧钱大战之后国内二次元内容领域，现在没有人正版做的过B站。
每一季都是新番版权大战
所以，资方现在也越来越倾向于越过平台，更多的将投资直接注入给有需求的创作方，从而规避那些根植在二次元社区骨子里的毛病，不做“社区+内容”，而是走内容影响社区的线路。
不过原罪之所以是原罪，正是因为他无可避免，又和社区的生存息息相关。宗教里讲七原罪，暴食帮人泅渡饥荒；贪婪帮人避免贫穷；懒惰避免消耗；嫉妒扼杀竞争；骄傲抑制决策的不稳定性；淫欲扩大繁衍；愤怒吓阻侵犯……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一旦竞争大到某种程度，那么参与竞争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输家，而只有极少数几个人会成为赢家，论实力输家的确是打不过赢家，而输家们要赢过大部分人，挤进第一梯队的唯一办法就是：赌一赌法律实施的普遍性、时效性的不足，用犯罪带来的优势，补偿生存的劣势。
简单的说就是两个字，比烂。
人们去除不了原罪是因为这是强迫性的生存需求，二次元社区去除不了原罪，缘由也相同，无论是平台方，用户还是资本，没有一方面能精准的控制好这其中的度量。
四
回过头来看，2010年到2020年绝大多数的二次元社区APP，从出世到无人问津再到人走茶凉，大多都在经历类似的过程。
juju也算是时泪了
所谓的社区、平台APP能够提供的只是气氛，但气氛并不是刚需，内容才是，有的二次元APP活过了软色情尺度这一关，撑到了资本的青睐，但马上就要面临更为险峻的内容这一关。
但幸运的是，至少二次元在商业这一块儿，自始至终是由内容做主导，不像股市，也不像房地产。二次元社区APP的竞争、迭代和消亡，是资本终于烧钱烧明白了的结果，也是用户们终于明白美好是自己创造的，不是等待着别人赠予，市场选择优质内容集中的历史进程。
人无法剥离原罪，由人所组成的社区亦不能，这倒让人不由得想起一个关于二次元的笑话：
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事件里，二次元依然会是一个贬义词，但至少圈子里的人开始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件事的本质，逐渐从中学习和成长，这就是一件好事。
放眼望去，这世界上有多少内容可以靠自身产出，产业链和机制比二次元更完善，更强大的圈子逐渐沦为资本的机器，他们同样源自于人类所独有的原罪，他们比烂可不要太夸张。
但许多二次元从业者，现有的二次元圈子却仍然能够坚持下来，原因正是在于，大部分圈子里那些已经渐渐不会再表达自己对于二次元的热爱的人们，心底还存有温和以及良知。
这份温良能否使得圈子未来继续乘风破浪，又或是使圈子化作一片尸山血海，身处在变革时代的我们并不知道。但至少即便在未来最坏的情况来临，一定会有人从过去的时间里受益，回顾人生的时候不悔得说道：“我曾是二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