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西风/昆仑山上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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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
大约小学五年级的时，我读过一本叫作《昆仑山上一棵草》的精彩连环画。因为年代久远，故事的内容我早已忘记了，我只是依稀记得，有两位来自内陆的汉族妙龄姑娘，在昆仑山上采撷到了一株奇异的花草，叶片肥大，花蕊深紫，样子非常妩媚。这就是顽强生长在海拔3500米雪线以上的雪莲。我无缘走上巍峨雄浑的昆仑山，但我知道，那里有一株枝繁叶茂的雪莲，在苍茫的雪域高原，默默地散发出缕缕醉人的清香，以她的夺目的风采和过人的智慧与胆量，为这片神奇而贫瘠的土地增光添色……
那是1982年炎热的夏天，我积极响应祖国的深情召唤，大学毕业后，毅然踏上了西北漫漫的荒原之路。在新疆首府乌鲁木齐，我受到了自治区有关领导的热情接见。被安排到干部招待所等候分配，此时已经有来自内陆五十余名大学生抵达乌鲁木齐。我们相逢在美丽的新疆，可谓志同道合。我们这帮年轻人吃住在一起，畅谈理想和人生，相处得非常愉快，大家心中都涌动着赤诚的报国之情。
饭桌上，我有幸认识了一位来自广东师大的漂亮女生。她叫叶云，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容颜秀丽，身材修长。叶云的话语并不很多，却极为风趣幽默，一看就是外柔内刚的女生。有一次在饭桌上，大家各自谈了自己的夙愿，诉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看似文弱的小女生准备到昆仑山去，当一名名副其实的高原教师！我们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说句实在话，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到那里能吃得消撑得住吗？叶云只是非常甜美地微笑着，看来她主意已定，是无法改变初衷的。我问她为什么非得到那里去？叶云神秘地告诉我说，她小时候看过一本连环画，那里生长的雪莲花令她神往……我说是不是《昆仑山上一棵草》？叶云惊讶地伸伸舌头，惊喜地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
在自治区干部招待所住了将近半个月左右，分配方案终于定下来了，我们即将各奔东西。我被分配到乌鲁木齐空军子学校任教，叶云实现了她当一名高原女教师的愿望，到昆仑山上一所偏远的草原中学……十多天来，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结下了深厚而真挚的友谊。依依惜别的那天晚上，自治区领导在干招所礼堂为我们举办了隆重的茶话会。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眼角潮湿一片，一一握手话别，互道前程珍重。最后我们手拉着手，流着眼泪唱起了《毕业歌》，我们不知道这一别何日再度相逢……
一个月以后，我收到了叶云从遥远的昆仑山发来的信件。她在信中说，她一到那里就走马上任当上了校长。其实学校只有三名老师四十多个学生，他们在废弃的马棚里上课……叶云说一到昆仑山她就有了高山反应，头晕、呕吐、失眠、太阳穴隐隐作痛……可见那里的环境恶劣异常。我无法想像这位南国才女，将怎样打发昆仑山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元旦将至，我给叶云邮去一张精美的贺年卡，却不见回音。接着我又连续给她发去了几封信件，我在信中开玩笑写到：怎么样？昆仑山上的那棵草很美吧？那里的冰雪世界是不是真的荡气回肠？……然而我的信件都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我当时以为叶云可能无法适应那里艰苦的环境，已经调离了昆仑山草场中学，所以我就没有再跟她联系。
谁知五个月后的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了叶云的飞鸿。尽管这封信姗姗来迟，但我感到格外的惊喜。叶云在昆仑山干得相当不错，那里的少数民族学生都很喜欢她。叶云在信中告诉我，每年十月左右大雪封山，那个牧场就如同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成为昆仑山上真正意义上的一座“孤岛”。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六月才会结束，所以，我发去的信件她刚刚收到。叶云说每次收到信件都是一大叠，要读上好半天，让她像过年似地开心……读罢，我十分激动，这位好强的南国才女，终于在那里站稳了脚跟。
1990年夏天，叶云第二次出现在乌鲁木齐。阔别八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那时她已经名声远播，我多次通过各种新闻媒体，知道了她在昆仑山艰苦执教的非凡经历。自治区教育厅多次打算把她调离昆仑山草场中学，换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都被她婉然拒绝了。今日相见，叶云并非形单影只，她身边还有一个跟班的。这位书卷气十足的小伙子，就是她在信中提到的小杨。小杨来自山东大学，原来在克拉玛依师范学校任教，但经不住丘比特神箭的诱惑，去年也调到了昆仑山，成为叶云的左膀右臂。此行他们是喜洋洋地回娘家，度蜜月。叶云依旧光彩照人，谈吐依旧风雅，只是高原艰苦的环境，使她本来白里透红的俊俏脸蛋，变得有些粗糙起来。
我送这对幸福的有情人到乌鲁木齐火车站，跟他们依依话别。握着叶云温软的双手，我有些百感交集，我说明年的夏天，我一定到昆仑山走一趟，以了却多年未了的心愿……
但我未能如愿，1991年夏天，我调到了福建，从此彼此中断了联系。
叶云，你还在风雪昆仑山么？你还在那破旧的马棚里播种着智慧么？我知道你将根深深地扎进了那片并不肥沃的土地里，就像昆仑山上那棵神奇的草，冰清玉洁，笑傲风雪，在大中国西北的高原之上，默默地奉献自己娇媚的青春年华……
作者简介
西风，男，满族，1960年出生，籍贯辽宁。1982年大学毕业后，曾在乌鲁木齐执教10年。现定居福建三明，从事专业创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福建作家分会会员，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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