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羊毛/师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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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
大学毕业后,我曾有过四年教书生涯。每逢九月将至,我总会自然而然回忆起从前校园中的那些人和事,就好像想到故乡想到炊烟和牛羊。这种人生思绪,算是我的师路乡愁。
二十多年前,我刚分到小学校,首先就认识了老程。彼时校长在开会,忽然断喝一声:“老程,太阳出来了!”我循声望去,见一四十开外的男人,正在有滋有味地打着呼噜。
老程贪睡,且逢会只要拿一张报纸将脸一挡,一会儿工夫就能以惊人的速度进入梦乡。我们都说:“哪有那么多的困虫?”老程打个哈哈道:“我祖上程咬金就肯睡。”
老程是民办教师,没有多少文化,却很会生动地说一些故事。
一次开会,我们听校长说,有的老师要注意一下,上好端端的语文课,竟给二年级的小孩子讲什么猪八戒招亲。不说别的,要注意可不能低级趣味啊!
私下里,我们知道校长说的那个老师,就是指老程。校长话刚说完,却见老程忽然抬起头,睁开迷糊的眼:“我这是向学生们讲授古典名著,有什么错?《西游记》封面上写着'儿童不宜’了吗?”校长被老程怼得只好大笑。
讲故事是老程上课的一大特色。我们去听了几次课,老程总是课前说一声,“想不想听故事?”二年级的娃们以超常的热情高呼:“想!”“想就要坐好听课。如果大家都认真听了,后面就留十分钟讲故事,如果不这样么……”
老程讲故事确实有一手,讲到得意处,手里拿着教棒就对着讲台“咚咚”地敲,真正宛如一个说书的老艺人。
老程是没有文凭的,随着师资力量的充实,他显然没法子再继续在中心校混下去。第二学期,乡里新调来的文教助理一上马,立刻精兵简政,让老程“勤工俭学”去了。
老程在校园里跑这跑那,忙着和师生打招呼告别。他走出校门时,我们见老程身后跟着长长的一串学生。这时我们隐约听见老程悲壮地说:“程老师要下海,去见龙王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回来,再给大家讲个故事。”
第二年的新学期,校长让我们把办公室的桌子挪一挪,再抬一张进来,说有一位师范学校音乐班毕业的女孩子马上要分来。
九月一日那天,不想天竟飘起了小雨。那天下午,我们正在办公室谈论各自新领的班级,却见一个赤着脚的女孩走了进来。我们正莫名其妙地打量她,女孩却说:“校长呢?我报到来哩!”我们恍然大悟:这就是“音乐班”。
“音乐班”是城里人,我们正疑惑县城里的姑娘咋这样赤着脚,却见“音乐班”朝椅子上一坐,嘴一咧,竟笑道:“现在的东西,质量咋这么差!”后来我们才知道,“音乐班”穿着新鞋来报到,在通往学校的这一截泥路上,竟将一只高跟鞋的跟子滑掉了。
“音乐班”姓黄,瘦削的身材。不几天有点熟了,办公室里便有人叫她“小黄”。有人叫她时,却见“音乐班”竟自乐呵呵笑了。老陈问:“笑什么?“音乐班”便向我们道出一段故事。“音乐班”说在学校里,人家嫌她小,同学称呼时都不叫“小黄”,故意叫个比“小黄”还小的称呼:微黄。现在她总算混到“小字辈”了。
“音乐班”工作挺认真。开学后不几天,校园内就一改原先的沉闷,班级里孩子们的歌唱声此起彼伏。
“音乐班”揽了八个班音乐课,教导主任说,八个班只需写两个教案,一个高年级,一个低年级。“音乐班”却愣是要了四个备课本,四个年级的教案全备。
“十一”前,学校排练节目。一天,我们听有人在办公室里争吵。原来是“音乐班”认真地在和老陈抬杠子。“音乐班”说老陈辅导的一个学生的舞姿错了。老陈早年是部队文工团的女兵,后来转业到地方任教,这时她坚持说:新疆舞里的这个动作,就是这个样子。“音乐班”和老陈两个人都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第二天,“音乐班”走进办公室,看她一脸虔诚地向老陈走过去,我们只以为她会向老陈道歉。不想,“音乐班”忽然甜甜地笑起来,冲着老陈说:“陈老师,我晚上回去查了资料,还是你错了呢。”
我教书的第三年,小学校又分来了两位师范学校毕业的女孩,一个叫萍,一个叫枫。
萍姑娘长得有点胖。印象中,胖人大都喜言谈,萍姑娘却文静,从不多讲话。萍走路也很轻。一次,我本以为办公室无人,便低声哼唱,谁知一组作业批完,抬头方发现萍已静悄悄地端坐在我对面的桌子前。
萍好害羞。月末,教导主任在会议上表扬萍教案写得好,刚说了几个字,萍的脸就红得像火似的。“三八”妇女节那天,乡妇联举办了文艺联欢会,派出所一名联防队员的一曲男高音完毕,场上爆满掌声。男主持人逗乐:“女同胞中,还有谁敢挑战?”意料不到的是,萍竟然从观众座位上立起,接过话筒,和着伴奏带,娴熟地演唱了一首毛宁的《晚秋》。萍歌声缠绵,音色清甜,顿时,全场哗然。
更令我们惊讶的是,在一次教职工会议上。会议临近结束,校长问,各位老师还有什么说的?每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句套话,不料萍却接过了校长的话。萍说:“我讲几句吧,其实学校花钱的地方不少。有经费招待这个那个领导,可用在教学上比较节省,那只破油印机,我感觉应该换掉啦!”
萍的话臊得校长脸好红。但没几天,学校果真添置了新的油印机。我们都议论萍到底幼稚,却也要感谢萍,因为我们的双手,后来轻易再没有沾染上过油墨。
枫是个极爱动的女孩,走路一蹦一跳,好象永远长不大。和萍相比,枫就显得不知有多少话。没事时,在办公室宛若男孩一般,对满屋人大声大气地谈天说地,似乎充满了对丑恶的憎恶。她常说“金钱如粪土”,也说“当官活受罪”……
枫谈吐阳刚,往往让我们男孩子好没地方放。我们偷偷地很喜欢枫,也都担心枫某一天的失去。果然,枫恋爱得也快,有人有人说,看见枫和—个个体户搭上了。个体户用摩托车护送枫回去的。
人们都在谈论枫。终于有一天,枫不知从哪里听到人说她是在想个体户的钱。枫真气疯了,课外活动时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对满屋人大叫:“看清了,那个男的,是我表哥!”
从此,枫很少与我们言语。她的办公桌上面,用一块玻璃板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书写四个遒劲的大字:沉默是金。
说完几位同师的旧事,再来讲一段和学生之间发生的趣事。一天,校长把我单独找过去,用少有的严肃和我交谈。他刚讲出一句,就让我大吃一惊。
校长说:“小高,你要好好查一查,你们班上,竟有学生把生意做到了教室。借文具,要收钱,代替别人做作业,也要收钱。”
我听着听着眼睛瞪得老大,我自信对工作尽心尽职,怎么会有学生思想恶劣到如此地步!我开始在班里认真调查这件事。
很快,事情得到验证,校长说的情况,果然就发生在由我任职班主任的班上。且让我痛心疾首的是,“做生意”的两个学生,竟然是叶姓与荀姓两名品学兼优的学生。他们两人,一个是班上的语文尖子,一个是班上的数学科代表。
我开始怒火冲天,但冷静下来想,这件事绝不能武断处理。于是,我就找来这两个我的得意门生谈话。两人口径一致,都坚持说有这件事,而且他们“挣”钱的目的,是用来买东西吃。“看你们吞吞吐吐,究竟有什么可隐瞒的事?”我气的语无伦次,责问面前的两个学生。
叶姓学生见我不高兴,抬眼望了望荀姓学生。荀姓学生说:“高老师,其实我们只挣有钱同学的钱。”我无心听他们说话,轻轻叹了口气,让他们分别写了检讨书。我想到校长的批评和提醒,内心很不是滋味。
又过了几天,我在叶姓学生的作业本里,忽然发现一个信封,很是奇怪。
我将信封打开,里面藏着一张纸条。我赶快将纸条捡起来,只见纸条上写道:“高老师,对不起您,现在我们终于攒足了钱,想把这钱交给您,让您买一双大头皮鞋。”我奇怪地注视着这句话,忽然又被下面的一行小字吸引:“因为我们受不了班上几个有钱同学的怪话,他们说您的皮鞋又破又旧?一定是家里穷舍不得买!”
纸条上的话让我终生难忘,我曾为此写了篇小说《大头皮鞋》,当时发表在省市教育报上。每每念及这段师生情,我的眼眶就要湿润。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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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羊毛,本名高学升,迄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40余万字,多次获省市级文学创作奖,作品散见《中国纪检监察报》《检察日报》《读者》《海外文摘》《微型小说选刊》《剑南文学》《金山》《精短小说》《党的生活》《小小说大世界》《中国作家网》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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