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

枕头

老头儿歪着头坐在输液室的铁床上，眼皮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明天，能帮我把枕头拿来吗？”老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女儿，嘴角软软地滑出几句话来。

“人家这里不是有枕头吗？你要枕头干什么？你就知道瞎折腾！你的枕头就那么好？”女儿收住和别人聊天的半句话，语速和声调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向父亲扫去。

“老年人就这样子，他多大年龄？83，和我父亲一样，就不敢看到旁人稍微闲会儿。不是和你喋喋不休就是让你干这干那，甚至有时候让你耳朵和双手都要工作。”和女儿聊天的妇女见缝插针，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

“我想要个枕头垫到脚下，这样睡起来比较舒服。”老头儿惶恐地东张西望，不知是否该为自己辩解。

“瞧瞧，都惯到天上去了！老人们从来不为子女着想，也没有考虑到孩子们上班的辛苦、工作的艰辛、生活的琐碎，只是一厢情愿地索求。老爸呀，你就高抬贵手、将就将就吧！”老头儿使劲点了点头，慢慢地闭上眼睛，怅然若失地一声长叹。

我羡慕地望向那个女儿，“家有老，是块宝”，她为什么就不知道珍惜呢？父女之间刀子嘴豆腐心也是常有的事，明天她一定会照顾老人的感受的，毕竟拿个枕头只是举手之劳。

第二天，依然如故，老头儿输液时躺一会儿坐一会儿，躺着的时候老是用脚去寻找什么，女儿就善意地提醒道：“爸，这又不是在家，没有那么现成的枕头！”

就这样，老头儿输液的七天时间里，时时刻刻想着一个小小的枕头。可是，毕竟年龄大了，连一个小小的枕头他也难以取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