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黄金戏院《乌龙院》《白门楼》《打渔杀家》记

　　黄金戏院改组之后，取消案目包办制，一切设备皆照最新式影戏院办法，观众称便，而第一批平角又有马连良、张君秋、叶盛兰芙蓉草等，角色齐全，故生涯不恶。

　　日前友人杜君约往一观，是日有马连良芙蓉草之《坐楼杀惜》，又有马张（君秋）合演之《打渔杀家》，盖双出也，中间叶盛兰演《白门楼》，观毕记之于下。

《乌龙院》马连良 饰 宋江

　　《乌龙院》，连良做派纯熟，猜心事后，摇板四句，陡起波澜，大见精彩，西皮倒板及元板一段，似有惜力之处，至《杀惜》一场，则以全力出之，博得彩声不少，此等做工，须有层次，一步紧一步，方能引人人胜，尤在小关节处，一笔不露，连良于此剧做派，曾下一番苦功，故演来极见精彩也。芙蓉草扮阎氏惜姣，老到泼辣，与连良功力悉敌矣。

《乌龙院》 马连良 饰 宋江、李玉茹 饰 阎惜姣

　　《乌龙院》一剧中猜心事之四平调中唱至“这不是来那不是”之后，生旦二角由座上立起，分行至椅后暗中相窥，旦做嫌宋公明有须之科介，与《四郎探母》场子相同，而结果则异，《探母》剧中，旦见生思乡之状，遂因而将心事猜着，《乌龙院》，剧中旦角做嫌恶宋江有须之状，而宋江明明见之，反唱“莫不是思想宋公明”一句，故曰场子同而结果异也。

《乌龙院》 马连良 饰 宋江、李玉茹 饰 阎惜姣

　　此处大可加以研究，何也？若宋江窥见阎氏之状态，则应明了其故，在理应唱“为何不想宋公明”，若宋江未曾窥见阎氏之隐衷，则扶椅之相望，岂不多此一举乎？故曰，此处需加以研究也，彼《探母·坐宫》之猜心事，旦角唱至“是何意见”之后，双方起立扶椅相望，此一场合，不佞曾为文说其作用（载《戏剧月刊》中）（今不详述），公主暗中窥见其隐情，乃思乡之状，故明说“莫不是思骨肉意马心猿”，以倾吐屡猜不着之气闷，今宋江不然矣，宋江乃一猾吏，虽明明见阎氏今日言语举动，与往日大不相同，况路上曾听众人有师徒共走一条道路之语，今又暗中窥之，果然不虚，但此等事，岂可冲口而出，不若再静观其变，有意反说，莫非思我云云，盖姑忍之耳，由此言之，宋江唱此句时，应有勉强暂忍之表情，不可率意唱过，始为得剧情也，再深一层说，此等处是编剧者之挪辗法（今不详论），有此挪辗法，始耐人观听，何以故？盖其中含有变化也。

《乌龙院》 马连良 饰 宋江、李玉茹 饰 阎惜姣

　　生唱猜心事不着，每句下旦角间以白口，使唱与白之情形，更为明了，一变也，屡猜不着，本是对坐，今忽暂停，变为起立，又一变也，正唱白中，变作哑场，又一变也，本是二簧，旋变西皮，又一变也，由此以后，愈变愈紧，皆表演人情之变化耳，然欲表演人情之变化，须有音乐之变化及场子之变化以运行之，令人如入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于是乎趣味生矣，故趣味生于变化，变化生于活动，此研究国剧不可不知者也。

　　《白门楼》。叶盛兰之吕布，扮相漂亮，唱亦用力，惟觉低音部分稍欠调和，然亦人才也矣。

《打鱼杀家》 马连良 饰 萧恩、张君秋 饰 萧桂英

　　《打渔杀家》。扮桂英者为张君秋，初次来沪，甚受欢迎，扮相甚美，极合闺门身分，身材适中，嗓音甜润，唱白似梅派，闻彼今年十八岁，学戏只有二载余，为王瑶卿之再传弟子，将来大有希望，即此台风，不难大红，拭目俟之。

《打鱼杀家》 马连良 饰 萧恩

　　近有许多人疑张是一坤角，其实男也，又有二友于张之男女问题，争辩不休至打东道者，亦一趣事也，夫张君秋是男是女，与彼何涉乎，而人往往争辩此等问题，则好奇者何其多耶。

　　（摘自 《半月剧刊》193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