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眼中看历史:悲情天子泰昌皇帝朱常洛
按照中国古代的传统,老皇帝去世以后继任者可以立刻登基称帝,但必须等到第二年元旦才能改元(更换年号)。这期间便是新皇帝的实习期,实习期间新皇帝大都是中规中矩的上班,继续执行老皇帝留下的各项政令,以彰显孝道。当然也可以小小的修改一下前任留下的弊政,提高一下人望,拉拢一下臣民。一直捱到第二年元旦正式改元之后才算真正走出老皇帝的阴影,这时新皇帝才能够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帝国按照自己意志运转。当然改元之后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铸钱,铸造属于自己的年号钱!
可是明光宗朱常洛却没能等到这一天,他没能熬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元年。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朱翊钧驾崩。八月初一太子朱常洛即位,仅仅一个月之后光宗皇帝便因扑朔迷离的“红丸案”命归黄泉。九月初六他的长子朱由校继承皇位,这位爷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启帝。光宗的猝然离世让朝臣们犯了难,按例本应是次年元旦改元泰昌,可如今朱由校即位为帝,下一年元旦只能改成天启元年。于是大臣们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这一年的一月至七月算是万历四十八年,八月至十二月算是泰昌元年,如此才算勉强为朱常洛挤了个位置。泰昌这个年号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瞬间便消逝无踪,自然无暇铸钱,流传于世的泰昌通宝钱是新君朱由校为了纪念老爹在天启元年补铸的。泰昌通宝是这位悲情天子留在世间的最好证明。透过小小的方孔我们仿佛可以看见那个缺少关爱的皇子、那个战战兢兢的太子、那个不甘的躺在病榻上的大明皇帝,这一切都要从万历九年的那个早晨说起!
那日的清晨阳光极好,皇帝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给母亲请安,慈圣太后恰巧不在,朱翊君等得无趣,忽然瞥见母亲宫中有位宫女长得清秀可人,荷尔蒙顿时爆棚。朱翊钧也是个爽快人,也不问人家姑娘乐意不乐意,直接就把王宫女给“幸”了。朱翊钧不忘传统,赏了宫女一副首饰,这事也被内侍记录在《内起居注》中。朱翊钧拍拍屁股走了,宫女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几个月后,宫女的肚子瞒不住了,禁不住太后逼问,宫女只得说了实情。太后马上找来朱翊钧对质,朱翊钧这个时候却开始耍流氓。太后苦口婆心的劝导了一番,朱翊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抵死不认。最后太后祭出杀招,命内侍取出《内起居注》核对。朱翊钧见实在赖不掉才勉强承认。
万历十年八月十一,王氏生下皇长子朱常洛,朱翊钧虽然勉强给了王氏恭妃的封号却直接将她打入冷宫。并且不许常洛探视生母,在他心中这对女子是他此生难以抹去的污点。
万历十四年正月,朱翊钧独宠的郑氏生下皇三子朱常洵。朱翊钧立刻进封郑氏为贵妃,并同她签下合约,欲立常洵为太子,郑氏为后。可惜朝臣们反对,咱大明储君向来都是嫡长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既然皇后无子,当立皇长子常洛。朝臣们很强硬,朱翊钧很无奈。他甚至不许常洛出阁读书,因为文盲不可能成为大明帝国的储君。幸亏朝臣们据理力争,常洛才没有成为失学儿童。这场皇帝与朝臣之间的斗争足足持续了十五年,史称“国本之争”。期间四位内阁首辅引咎退位,受到牵连的大臣多达三百余人。最后连太后也看不下去了,询问朱翊钧为何不立常洛为太子。朱翊钧和自己亲娘也没啥隐瞒的,随口说道:他是宫女的儿子。这句话差点没把老太太气得背过气去,她大吼道:你也是宫女的儿子(慈圣太后十五岁时以宫女身份入裕王府,后升为侧妃)!大意了,大意了,朱翊钧同志当了皇帝之后竟忘了自己的出身。万历二十九年十月,朱翊君下诏立常洛为太子。
常洛虽然成了太子,仍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关爱。他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福王常洵赖在北京不走,郑贵妃的枕头风吹的极其强悍。常洛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并且他虽然身为太子却仍不能看望自己的母亲,他还不知道母亲的样子。
万历三十九年,幽居冷宫多年的恭妃早已双目失明,她的生命即将燃尽。常洛恳求父亲让他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一次朱翊钧没有阻止。常洛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他再也抑制不住,泪落如雨。母亲摸索着常洛的脸,她笑了,有儿如此,我死无憾。走出冷宫,常洛又恢复了谦卑和谨慎。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发生了极其诡异的“梃击案”。一个名叫张差的人手持木棍闯入宫城。直奔常洛居住的慈庆宫,打伤多人,幸被内官韩本用擒获。事后张差招认是受了郑贵妃手下宦官庞保、刘成指使进宫行刺太子。看起来这个张差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手持一根木棍竟能闯入皇城,并且精准的找到太子居住的慈庆宫打人、被擒、招供,一波操作行云流水顺畅丝滑。此事细思极恐,郑贵妃虽然胸大无脑,也不至蠢到随意找个普通人手持木棍行刺太子。但如今矛头直指郑贵妃,郑贵妃不想背锅,慌忙跑到朱翊钧面前哭诉,老朱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够救你,这个人便是太子朱常洛。郑贵妃收起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装孙子扮可怜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是无辜滴。常洛也是相当机灵,当即表示这定是有奸人离间咱们母子,给足了老爹面子!朱翊钧对此案进行了冷处理,处死了张差、庞保、刘成三人,并未深究。争斗了几十年,朱翊钧累了,他只想平静的多活几年。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朱翊钧崩于弘德殿。
八月初一,朱常洛登基称帝。即位之初,他颁布诏令,犒劳辽东军士、罢矿税、榷税,破格启用杨涟、左光斗等人,朝政一片清明,光宗的人望达到顶点。朝臣们相信眼前这位年轻的新君定能扭转乾坤中兴大明。郑贵妃无情的击碎了朝臣们的幻想,为了讨好新君,她送了一堆美女。常洛被自己的老爹压抑多年,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于是乎来者不拒,勤于耕耘。
八月初十,劳累过度的光宗一病不起(郑贵妃进姬八人,上疾始惫)。
八月十四,光宗病重,召崔文升治病。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崔文升并不是太医,而是一位太监,并且是郑贵妃的亲信太监。此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所有明代太监的梦想。光宗此时身体极度虚弱,崔太监却故意给皇帝用大黄(泻药),导致光宗当日连泄了三四十次,这时的光宗已是危在旦夕!
八月二十八日,光宗召见英国公张惟贤、内阁首辅方从哲等见皇长子朱由校,并询问了自己的陵寝营建事宜,他这时已经考虑自己的后事了。次日,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仙丹”。中午时分,光宗服用一颗“仙丹”,觉得暖润舒畅,思进饮膳。傍晚,又服了一颗,圣体安和如前。
九月初一五更,明光宗朱常洛暴毙,年三十九。这便是明宫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
李可灼进献的“仙丹”极有可能同嘉靖帝服用的丹药一样,以女子初潮经血混合铅汞硝石炼成,这东西非但不能使人延寿而且还有毒性。这两颗红丸只是光宗去世的催化剂,即使李可灼不献“仙丹”,光宗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朱常洛尸骨未寒,野心勃勃的李选侍(西李)又同朝臣们闹得不可开交。“移宫案”的闹剧持续了四天,最终朝臣们完胜。九月初六,朱由校在奉天门登基。这位酷爱木工的皇帝决定补铸泰昌通宝钱以纪念自己早逝的父亲。
天启元年二月朱由校下诏颁布泰昌钱式,命两京各处钱局补铸一年。北京工部宝源局所铸泰昌通宝钱每六十三文折银一钱,北钱铸造工艺极其精良,版式较为单一,以楷书大字最为常见。泰昌通宝四字书法颇有黄庭坚遗韵,长枪大戟布局均匀甚为可观。南京工部宝源局、工部织染所钱局、户部府库仓钱局及应天府局皆开炉鼓铸泰昌通宝钱,其各钱局铸炉多达数百座,所铸泰昌通宝钱版式较多,可分为心泰、大字、小字、单点通、双点通等几大类。其中心泰又称二水泰,其显著特征为泰字下部“氺”写作“㣺”,与普通版别相比容易区分。心泰又有数种小版,其中以心泰小字最为常见,心泰双点通大字最为珍罕。心泰版为泰昌通宝中的名誉品,存世稀少颇为难得!另外泰昌通宝单点通版别中含有背月版,泰昌通宝双点通版别中含有背星版。南钱钱体较轻,每百文折银一钱。其铸造工艺亦不如北钱。另外据史料及时人笔记所载,南京的商人缴纳五十金便可合法拥有一座铸炉,这些商人开设的铸炉有没有参与泰昌通宝的铸造尚需考证。另传有泰昌通宝折二、折五大钱传世,未见其详!
据统计泰昌通宝存世仅有二三十万枚,虽然算不上珍稀,但相较于庞大的古泉爱好者群体而言确实比较稀缺。
泰昌通宝铸造时间极短,存世不多,但任谁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正如它的主人朱常洛一般,他悲情传奇的一生璨若流星,却在那一瞬间将历史的天空照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