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傅秋芳的悲剧与袭人的未来
《红楼梦》读到三十五回,回目标题里有两件事,一件是玉钏亲口尝了宝玉的莲叶羹;一件是莺儿去替宝玉结梅花络。但主要情节之外,有一些细节需要说一说:
一、宝钗有穿不完的衣服
薛蟠给宝钗赔不是,除了作揖之外,还说要炸项圈,最后还补了一句:“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了。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宝钗的回答是“连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了,又做什么?”
(玉钏亲尝莲叶羹)
这一句话不显眼,但对照前面的玉钏死后殡葬王夫人要送衣服给玉钏家,宝钗不避嫌疑、不嫌忌讳愿意拿出自己的衣服出来,对于宝钗来说,并不简单只是突破了物质方面的禁忌,她本来就不缺衣服穿。她突破的主要是心理上的禁忌。宝钗的品性是从这些细节一点点突显出来的。
二、晴雯的不合群
王夫人安排玉钏给宝玉送荷叶汤,宝钗又安排了莺儿陪着一块去。这两个人到了怡红院时,有一句话注意看:
(不合群的晴雯)
“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人正和宝玉玩笑呢,见他两个来了,都忙起来,笑道……”
注意这句描写,宝玉的大丫鬟,独独不见了晴雯,显然,晴雯在怡红院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相对于宝玉在贾府的境况,照镜子一样。
三、傅试与傅秋芳
三十五回出现了一家特别的人物,傅试和傅秋芳。
如果读得不细致,傅秋芳这个人往往会被忽略,因为她只在《红楼梦》里出现了一次就没有了下文,但如果依照曹雪芹的写法,后八十回里,应当有她的再次出场,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莺儿巧结梅花络)
傅秋芳是傅试的妹妹,我们看他们的名字:傅试谐音“附势”,这正是傅试的为人处事方法。为什么呢?
那傅试原是暴发的,因傅秋芳有几分姿色,聪明过人,那傅试安心仗着妹妹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不肯轻易许人,所以耽误到如今。
傅试安心仗着妹子要与豪门贵族结亲,不是趋炎附势又是什么,他安排两个婆子来探望宝玉自然是安心要与贾府扯上关系。偏巧宝玉是个“情不情”的性子,只要是个女子,只要略略“琼闺秀玉”,他就想“遥爱”一番。
(傅秋芳是宝钗的影子)
傅秋芳被哥哥拖到二十三岁尚未定亲,在那个时代,女子到这个年岁,显然是“大龄剩女”了。再联系她的名字“秋芳”,花儿芬芳自然不错,但是到了秋天,就是花草衰败的季节,起这样一个名字,当然大有寓意,至少字面意思上,傅秋芳青春已过,悲剧是注定的。
当然,《红楼梦》本来就是所有女子的悲剧。
傅秋芳,或者是薛宝钗的影子(就好像黛玉有很多影子一样)。未来的宝钗,也是青春已过而无法芬芳的悲哀。
四、袭人的未来
这一回的最末,发生了一件事,王夫人安排人给袭人送了两碗菜。
(袭人进言)
正值袭人端了两碗菜走进来,告诉宝玉道:“今儿奇怪,才刚太太打发人给我送了两碗菜来。”宝玉笑道:“必定是今儿菜多,送来给你们大家吃的。”袭人道:“不是,指名给我送来的,还不叫我过去磕头,这可是奇了。”
被王夫人赏菜,并且不以下人之礼去磕头,这显然,已经给了袭人特殊的待遇——“准主子”的待遇。所以,袭人觉得奇怪,倒是宝钗明白其中的缘故。
(宝钗与袭人)
宝钗笑道:“给你的,你就吃了,这有什么可猜疑的。”袭人笑道:“从来没有的事,倒叫我不好意思的。”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好意思了?明儿比这个更叫你不好意思的还有呢。”袭人听了话内有因,素知宝钗不是轻嘴薄舌奚落人的,自己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思来,便不再提。
经宝钗提醒,此时或许袭人也明白了,这两碗菜是他上日“进言”的奖赏,她自己正走向“姨娘”的路上。倘若贾府照常延续,袭人的未来,就是宝玉的妾,是正宗的、“过明路”的姨娘。从这两碗菜开始,她实际上已经走上了当“主子”的道路。
可惜,贾府败落了(当然,那是八十回之后的故事,不在我们的讨论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