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法应是有辨识度的,如同美女!

字法即结构,是线条与线条之间关系的处理,或者说,字法是点画之间关系的呈现。基于此,线条就显得非常重要了。结构靠线条之间的排列组合,这种组合要合乎传统,并在传统中寻找依据。

字法是有指向的,且非常明确。纵势、横势和方势为主的结构形态构成了字法的三元。回溯书法史,甲骨文至少确立了两个规律:一是纵向取势,二是纵向书写顺序。这里谈到的甲骨文的纵势,指的是字法的整体态势,并不代表每个字都是纵向的,下面所讲的也是基于这一角度。

我们不难发现,篆书的字法以纵向取势为主,隶书则由长趋于方、扁,呈横向取势,当然,《鲜于璜碑》中也有很多纵势的写法;至魏晋,以“二王”为代表的“新体”字法又回到了以纵向取势。

字法的三元代表了不同的审美倾向。一般来说,纵势、横势偏于俊秀,方势则趋于古拙。当字法取用不同的笔法,审美也会随之变化。比如,《灵庙碑》字法多为纵势,但用笔为方,审美指向古拙、天真,而非俊秀。这是特例,但也给予了我们一些深入的思考。历代经典法书中,是否有方势结构而审美趋于俊秀的?可以去思考,去寻找,于自身学习而言,更要明确自己的字法取势和审美指向。

字法是有辨识度的。就如同看人,美女长的好像都差不多,因为能成为美女的大致有很多美的共性,回过来看,写“二王”的书法似乎也都差不多,但其实跟看美女是一样的,当看到有内涵、有特殊气质的美女,会过目不忘,再见面我们立刻就能认出来,字的结构同理。

一件好的书法作品应当是在似与不似之间,看起来像古人,比较后又觉得不像。当然,这里首先要解决“像”的问题。在当代展赛中,“二王”一路居多,若不看落款,很难分辨作者,这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字法雷同。历代取法“二王”者多,颜鲁公、苏东坡等书家也是学习“二王”的,却以别样的字法鹤立鸡群,非常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

字法是有变化的。拿单字的变化来说,《散氏盘》中的多个“散”字,在字法上均有明显的变化;再如《九成宫醴泉铭》中,比较数处“宫”字,一眼看去似乎不变,细看还是有细微变化的,只是有的很明显,有的不明显罢了。

字法组合可以单个字也可以几个字为一个单元,比如在行草书中,就常有以多字组合去实现一个单元的字法处理的,这是字法的外延。因此,我们要处理好字法中线条之间的关系,有的是内部的关系,有的则是外部的。

在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到很多字法问题,有的字法不够稳定,有的为了变化而刻意安排,要使变化而有度,整体和谐自然,就要明确字法以下几个特性。

字法是可塑的。既然字法是点画之间的关系处理,是极具空间感的,那么它是可以变形的,是可塑的。曾看过井上有一的一个《花》系列作品专题,字法变化很丰富,可见他对字法的可塑性有极强的敏感度。

字法的变,是有规律的,既要打破常规,又要合度。《韭花帖》中的“实”就是实例。对结构的变形,一定要找到依据,向经典中找,也可从书法的“穷乡僻壤”处寻求。

找到后用自已固定的笔法将其转化,为我所用。因此,笔法和字法密不可分,每一个点画、每一根线条都要靠笔法支撑,线条排列组合成一个结构。字法是可以变形的,笔法则不可随意。

字法是可包容的。在书法创作中,各种结构特点的字均可进入书家的视野。因此,字法是可包容的,是开放的。“二王”字法体系就极具包容性,也正因为这一点,才造就了后世习“二王”的诸多名家、大家,比如颜真卿、苏轼。

我们学习经典时,要从古人的字法体系中生发出属于自己的字形结构,既有序,又有别。有序,是要有传统的序列;有别,是要有自己的字法语言。做到这两点很难。启功先生认为字法比笔法重要,因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字法面貌。

字法是可融合的。从一定程度上说,我们的时代就是一个书法“破体”的时代。所谓“破体”,即“融合”。字法融合有两种。一种是书体之间的融合,可参考残纸、简牍、帛书墨迹中的字法,在融合变化中产生出很多新的可能。

一种是地域之间的融合,或者说是南北方之间的融合,如隋时南北楷书融合,造就了初唐楷书。在当代,碑帖相融合现象也非常明显。

字法是有风格的。不同的审美指向不同的风格,不同的书法风格都有着自身独特的字法。比如在《林散之书法全集》中,我们可以看到林散之先生早期的书作,不难看出那时他的字法就相当稳定了,且具有明显的排他性。历代有成就的书家的字法风格皆然。在当代“二王”书风潮流下,虽然一些作品也有不同的字法风格面貌,但不明显,区分度和符号性不强。

字法是可性情的。字法是活的,极有灵性,有了性情,就会有鲜活的气息贯穿在字法的始末。孩童可能无法准确理解字法,但往往表现出天真的个人性情。

记得有一次参加青少年书法作品展的评审,有几件学北碑的作品在一堆取法汉碑、唐楷的作品中非常引人注目,就是因为这几件作品虽然难免稚嫩却不乏情趣。唐楷作品为何在专业展览中的入展率低,根本原因是字法中正平稳,缺少性情,也就是少了一些味道。

字法是有时代性的。字法反映了每个时代的审美倾向。例如清代中、晚期多以碑法写行草书,用篆法写隶书波磔不明显,喜用古字、别字、生僻字,这些成为那个时代代表性的字法特征。

当代亦然。首先,我们的时代是个快节奏的时代,字法要体现“快”,增强点画之间的呼应和连带的节奏感,例如正书结构的行草化。其次,我们的时代是个大开放和大融合的时代,字法要体现融合,主要是碑与帖的融合,表现出来的是线条之间笔锋和运行过程的转换,这与笔法又不可分。这些是我们时代审美下的结构的特点。

字法是可有新意的。不过字法的“新”,要“有”中生“有”。“有”在哪里?应是在历代法帖中、在新文献资源中,在不脱离传统的基础上尝试新的排列组合,寻找“新”的结构,实现“新”的突破。今天我们看民间书法,一些鲜活的结构扑面而来,有些结构富有奇趣,令人激动。
也可以想象,在几百年后,“娟娟发屋”之类如能遗留下来,或许也可以成为经典。我们要寻找到一些“有趣”的结构,变成“新”的创作元素,然后加以融合,并运用到我们的书法实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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