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辑错了的故事

                       文图/ 应湘源

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久远的绿皮车时代的故事。

那一次,当我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挤上车时,车厢里人头攒动,一片混乱。每一个人都在为争取自己应有的和不应有的权利而斗争,都在为未来数小时中个人的舒适而争吵,而寸步不让。只有在此时,或许你才会意识到,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竟是在这里,在火车车厢里。然而人们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又都往往无可奈何地、心甘情愿地到这一炼狱里受煎熬。

我提着沉重的行李,在推推搡搡、磕磕绊绊中好不容易挨到了自己的座位前。这是一个挨着走道的座位。邻座已坐满了人。我掏出票匆匆扫了一眼:6车36座,没错。在周围的一片大呼小叫、斥责埋怨声中,我旁若无人地将自己的行李挤进了行李架上那应属我的一块空间中,然后坐下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或许因为头天晚上开了夜车,或许因为高度紧张后的突然松弛,我很快就打起盹来。

“咣当”一声,列车的启动惊醒了我。我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走道里已站满了人。我想起了“沙丁鱼罐头”的比喻。我试着想活动一下腿脚,周身却突然平添了一种被压迫的感觉。转眼一看,原来我的半边座位不知何时被人挤占了。这是一位着半新不旧夹克杉的中年人,脸上过多的皱纹给人一种沧桑感。见我醒来,他朝我微微点头一笑。我不清楚那笑的含义,也没兴趣去弄清楚。我只意识到自己已遭侵入,而这种侵入使我有点不舒服。

列车走走停停。不断地有人上车,也不断地有人下车。然而上车的总是多于下车的,于是车箱里越来越拥挤。每当有人挤过,中年人都被迫将身子压在我肩上,而我总是从假寐中被惊醒,朝他投去不耐烦的一瞥。他却依然每每朝我微微点头一笑,只是那笑中已清楚地含有无奈与歉意。

过道里的人已挤得严严实实,难觅插足之地。车箱里空气混浊,闷热难耐。或许是因为只有半边屁股的支撑,我渐渐感到了中年人的体力不支。他越来越明显地将自己的身体沉重地靠在我的肩头。我虽有些难耐,但也无可奈何。而就在我极其艰难地穿过过道,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中年人却已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我的整个座位。见我返回,他并未起身让座,只是将身子朝一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了一小方空间。我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下去,朝他那边挤了挤。他赶紧又将身子朝外边挪了挪,尽管又只剩了半边屁股在座位上,可他依然未忘记朝我微微点头一笑。

兴许也是因旅途劳顿的缘故,尽管只有半边屁股在座位上,中年人不久就打起鼾来。这鼾声顿使我失去了打盹的兴致,心中在“雀巢鸠占”的感觉上又平添了几分嫉妒和愤怒。近旁过道上一位女人怀中的孩子哭闹起来,刚入好梦的中年人被惊醒了。我不禁有几分幸灾乐祸。不想中年人揉揉眼,站起来,满脸笑意地将自己的半边屁股的座位让给了抱孩子的女人。女人自是千恩万谢。真是好个“借花献佛”!我悻悻地想。那女人太胖,再加之抱了个孩子更是实实在在地一大堆,将我挤得透不过气来。未料想那中年人不依不饶,又朝我微微点头一笑,示意我再往里挤一挤。我真的是咬牙切齿了,但却又极无奈极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屁股。老天,我现在也成了一条沙丁鱼了!

谢天谢地,总算快到终点站了。列车员开始查票。我起身收拾行李,准备下车。这趟“沙丁鱼罐头”般的旅行终于到头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同时不无脑恨地瞪了中年人一眼。刚巧列车员来到他跟前,我无意间扫了一眼中年人递过去的车票:6车36座。怎么?我心中一激泠,赶紧细看自己的票,脑袋不禁嗡的一声----

天那!我的票怎么会是6车86座?

......

故事讲完了。或许你会摇头,会置之一笑。的确,我也不认为这是故事。如果真是故事,也是一个剪辑错了的故事。因为它似乎不太符合我们生活中的逻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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