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地老去”?她们听着都笑了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这几年来,如果还有什么比“高级脸”更被用得烂俗的形容,那一定是“优雅地老去”。
谁谁谁穿了一件凸显身姿窈窕绰约的旗袍,走在硬凹出来的“江南雨巷”;
谁谁谁知天命之年依然保持容貌清纯秀丽,没有在家怨声载道,沦为好吃等死的家庭主妇;
又有谁谁谁凭借着年轻时候的绝代芳华,直到深居简出的暮年,依然被人惊叹怀念恍如神话……
便引发一波又一波的感叹:
做女人,合该这样,优雅地老去。
人是肉眼凡胎,食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避无可避;
优雅是流光溢彩的褒义词,谁不愿意被这样一个“花枝招展”的词语加身?
优雅地老去,是难得的境界,但也绝非寻常颜色、等闲姿态就能够配得上的。
若美好逐渐降格沦为平庸,何谈“美好”?
若优雅人云亦云地招摇过市,何谈“优雅”?
优雅是一顶王冠,不是张三李四想戴就能戴的,想戴就戴得起来的。
*
当我们在说“优雅”的时候,我们在说奥黛丽·赫本。
出道之作《罗马假日》,时至今日依然是万千观众心中的“朱砂痣”。人们记住了那个短发轻俏的夺目公主安妮,在罗马城中洒落欢笑;
人们还记住了“出道即巅峰”的奥黛丽·赫本,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五官立体,眼神明朗,双眉浓俊,集合东西方美于一身;
除了荧幕上的经典形象,还有与纪梵希的绝世友谊,还有《罗马假日》搭档格里高利·派克在她棺椁上那催人心肝的动情一吻,还有芳华不再时候,为慈善事业的倾力付出,双手抱拥患艾滋病儿童的柔情,让人看见人间真情的绝美演绎。
当我们在说“优雅”的时候,我们在说叶嘉莹。
出身书香门第的她,热爱诗词如命,因为国内政治形势所迫,只身远赴异国他乡,却从不忘助中国文化瑰宝源远流长;
将诗词文化作为终身事业,回国之后的她在著名高校任教,每每课堂人头济济,还著书立说,看她在《风景旧曾谙》里将意境幽微的诗词韵味深入浅出,娓娓道来,令人受教匪浅,如沐春风;
一生积蓄尽数捐献母校南开大学,为中国教育事业添砖加瓦,曾经路过以叶嘉莹命名的研究所,并非繁华,却令人情不自禁肃然起敬。
当我们在说“优雅”的时候,我们在说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年纪轻轻“身不由己”登上王位,妹妹与有妇之夫谈婚论嫁,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儿女个个折腾不止,伊丽莎白女王忍辱负重内心挣扎,将个人哀乐与内心私欲搁置一旁,只为树立完美王权形象;
经历战争、瘟疫、政治斗争天灾人祸无数,却几十年如一日维持端庄仪容,人称“超长待机”的女王;
时代风云变幻,首相换了一轮又一轮,但是女王始终是女王,岁月斑白了她的发,人间磨难尽可侵蚀她,却不能打败她。
与伊丽莎白女王异曲同工的,是《唐顿庄园》里的格雷瑟姆夫人。
战争的硝烟弥漫、西班牙瘟疫的爪牙凌厉侵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上演……
人世间的磨难千百般,但格雷瑟姆夫人始终屹立不倒。
就像巍然耸立的唐顿庄园,哪怕时代日新月异、仆人来来去去、面临破产危机到天降遗产雪中送炭,该具备的威容、该谨遵的规矩、该承办的宴会,一点一滴、一分一毫都不能含糊。
他们象征着繁荣安定、象征着人们渴望触及的永恒,哪怕终究沦为奢望。
但至少有人曾经坚守,至少曾有这样一座“丰碑”般的存在,提醒世人——
我们曾经见证过优雅。
她的毒舌,令人难以忘怀,难以忘怀的,不是她的“牙尖嘴利”,而是藏在那些犀利言语背后对于人世变幻的洞若观火。
岁月的侵蚀,对谁都是一样的无情,但是有些人平添智慧,说一句是一句,而有些人,年龄长在狗身上,浑浑噩噩,老而顽固。
所以,当我们说优雅地老去的时候,我们其实在说被岁月加持的智慧与风骨;
我们在说,一个人不仅仅美在成就自己的仪态万方,更在于对于国家、对于社会提供三言两语无法道尽的加持;
我们在说,优雅不仅仅只是皮囊的艳丽,那样终究失之于寡淡浅薄,而是精神内涵的春风化雨。
当我们想到她们的时候,只觉得高山仰止,流连忘返。
不是某一刻的惊鸿一瞥,而是在岁月里历久弥新的光华夺目。
当我们在说优雅的时候,原来我们在说生命力,在说深度与广度,在说使命感。
就像李泽厚在著作《美的历程》当中诠释“美”时解析的那样:
美在形式而不即是形式。离开形式(自然形体)固然没有美,只有形式(自然形体)也不成其为美。
美需要形式借以自证,但是唯有内涵才是灵魂与纲要。
*
这也是为何“岁月从不败美人”。
如果“美人”只是外表的姝丽,怎能不被岁月摧残?
我们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代,没有道连格雷的画像,没有维持青春不败的药水,也没有童话里女王的魔镜。
皱纹一根一根不多不少都会爬上眼角眉梢;肌肉会渐渐松弛,受地球重力影响寸寸耷拉下来;眼神会渐渐浑浊、意念会慢慢迟钝……
这是一种强有力的验证,或者说,淘汰机制。
虚有其表的塑料美人会败下阵来,而真正的美人,会水落石出。
当然美有千百种面貌与姿态,但是归其风骨与灵魂,其实无二——
只有精神的丰沛与意念的强大、对于真善美的信奉与发扬、在历史这本卷帙浩繁的厚书上描绘的柔美字句,才能抵抗住人世的风雨,才能经受住时光的淘洗。
这才是我心目中,掷地有声的美、货真价实的优雅。
没有那么浅薄、没有那么寒酸、没有那么突兀、没有那么粗糙、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一整个时代,或许才能供养烘托出一个奥黛丽·赫本、一个“日不落”的女王、三两个不为名利所缚的知识分子。
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修行,锤炼属于自己的优雅。
我们更可以,不以优雅老去为依归,让自己束手束脚,筋疲力竭。
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活得自信而从容,没必要拿一顶“5磅重”的“王冠”让自己走得吃力忐忑。
就这样老去,平平凡凡、默默无闻,也是一种福气。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
不被世俗的、别有用心的、庸俗的“优雅”所牵制、所遮蔽,还自我安慰、懵懂不自知地成了“浅薄”的同谋。
如此,即便无缘与优雅沾边,但至少活出了明朗达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