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只饮月光,不喝酒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还是喜欢一个人,随性所至地在城市的黑夜里穿行。
那种感觉就像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面,洁净安然,鼻端有神秘缱绻的茉莉清香。
如果这时候收到一个人的问候,像是内心的宝箱,忽然插进一把密钥。
无论打开与否,都有着荡漾的美丽。
像是此时此刻夜幕降临时分从耳畔掠过的风。
它吹拂过年轻男子的眼睛,眼睛里琳琅的瓜果,吹拂过染发女子冶艳描画的手指,她手心里遗留的一个成熟男人手心的眷恋与色欲。
它吹拂过中年男人的背脊,深沉暗影里闭目养神的狗与风声鹤唳孤独优雅的猫。
如果我是那只猫,我会咬下男人货车里那一朵灼灼其华的黄色牡丹。
因为我喜欢,那在夜色里肆无忌惮的芳华,像是一种骚扰,像是一种犯罪。
如果错过,即刻辜负,那轻描淡写的悲哀,那欲罢不能的牺牲。
我喜欢尘世间一切的吸引,我指的是,如果它能让我沉默,动弹不得。
我帆布袋里装着一本李碧华,但是我不畏惧会钻进曲折幽邃的小巷,遇到一个恰如其分的枕头,写着前世今生颠鸾倒凤的残酷淫亵密码。
这里不是尖沙咀,没有人会在路对面凄凄艳艳看我,穿着上世纪的花旗袍,说什么我曾为她绝代芳华。
没有人会偷偷地白发苍苍,然后与岁月同谋,害我面对经年重逢的伤惨,在澡堂的暧昧弥散烟影里叹息,并递我一只烟,说什么欲言又止终于噤若寒蝉的话。
他知道,说了我也是不要听的。
没有人会穿着白衣,飘飘渺渺地托梦给我,我是你前世做过的一场春梦,今生你也不能逃脱。
我已经老了,我看不惯这样凄艳妖邪的情爱,眼睁睁看着欲海滔滔,我连踏足的念想也无。
人老了的证据,不是脸上有了皱纹,或者走路开始气喘,而是终于释怀,那个人是不存在的,索性不找了。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那一抹红唇,终究只涂画了一半,表情显得尴尬,不知笑抑或哀伤。
所以我读她对世情的挑拨唠叨,读她对绯闻佚事的说三道四,读她的冷漠任性。
我像一个长夜无聊的人,点一炉火,寂寞地听老姑婆发牢骚,忘记抱怨,忘记自己还能利用如此魅惑春光做其它花枝招展的事。
这世间只有一种堕落,就是遮蔽自己本来的颜色。
《情癫大圣》里绝丑的美艳,幸福惶恐地对娘亲说,自己爱上了唐僧,因为他是第一个喊她名字的人。
我曾听一个女人说,我爱上他,只因为他第一个撕碎我密密实实的衣裳,瞥见我的放荡与妖冶。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也是一种知遇之恩,我能够懂得。
就像我在欣赏阳光里漂浮的尘埃,枯萎的花束,老房子墙上的裂痕,那个人会说,越美丽的东西越短暂而不可碰,美到头来不过演变成人在面对悲剧时的无力。
我奢望一个看透我骨子里的慵懒与颓唐,迷恋与狂热的人。
我从来不曾看清城市的灯火幢幢,因为我知道当我闭上眼,一切化作虚无。
我从来不曾遇到这个人,因为我知道,当我开口说第一句话,那个人即杳无影踪。
我有多倦怠于与他人四目相对,横七竖八,言不对题,就有多喜欢独自披星戴月。
你问我那样何其寂寞,我怜悯你不曾咀嚼置身人潮的折磨。
如果生命注定是一场消耗,我宁愿选择睡到地老天荒,一个人在天台上跳舞,直到更深露重,或者沉湎于一场不可救药的爱情,和世界为敌。
我选择与《圣经》作伴,或者是佛经,如果明天即世界末日,我今夜会买一张去往拉萨的机票,倾尽我所有。
穿让自己感到舒服惬意的宽大衣裳,戴一个朋友或者陌生人那里夺来的帽子,在玻璃橱窗里看自己瘦削的影子,选择在任何一家小店里停下来。
然后点一杯知道名字也无济于事的热饮,很多消遣只是为了杀掉时间,而不纯粹因为它真具有何种魅力,就像爱情。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恋爱,就像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
我不为自己满含委屈,我也不会觉得殉情应该值得赞美。
今夜我只饮月光,不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