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文学•散文】林 盛/重庆/又到竹笋破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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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今年清明节,我们回老家祭祖,看见山野间片片楠竹林里,一个个硕大的竹笋破土而出,惹人喜爱。又到竹笋破土时,记忆把我拉回到过去的时光里。
我的老家在仁寿县五爱村,是距离长江支流越溪河源头不远的一个小山村。我们那里,每户人家总会在自己的房前屋后栽几窝竹子,真应验了苏东坡说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家乡人栽竹,可不是附庸风雅,完全为实用目的。
在过去,竹子的用处多,用它编制箩筐、背篓、箢篼、竹席、竹椅等生活日用品;还可以用它修建房屋、搭建竹桥。农家人的生活实在是难以离开竹子。
在我老家,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鲜嫩的竹笋很少摆上百姓的餐桌。也许是因为竹子太珍贵吧,要用它编制各种家具;也许是因为贫穷,炒菜的油太珍贵吧。如果炒竹笋用油不够,竹笋就成了干竹条。谁还喜欢吃它呢?
小时候,农家孩子顽皮,吃父母的“干竹笋炒爆肉”成为了家常便饭。我清楚记得,父亲买了一把鱼儿刀(铅笔刀,形状像鱼儿),很锋利。因为稀奇,我就央求他给我玩一下午。我带着鱼儿刀,与小伙伴到老虎湾放牛去。一阵疯玩,不知道把这宝贝掉在草丛里哪个地方了。回家后,父亲要对我“干竹笋炒爆肉”。我赶紧跑到屋后的水田埂上,他追着我绕田埂。我最终才躲过了这一劫。
在第一次吃到炒竹笋之前的儿时记忆里,我从来不知道有炒竹笋这道菜。
大约在我四五岁时,母亲带着我们去幺外公家里,我第一次吃到了炒竹笋。那时,幺外公家比较富裕;大姨一家在凉山越西煤矿上班。大姨给幺外公带回了干竹笋。在幺外公生日时,就有炒竹笋这道菜。竹笋是斑竹笋,干笋微黑,被水浸泡发胀,切成寸条,用油加上大葱爆炒。只见盘子里的大葱炒竹笋,油光闪闪,闻起来特别香,吃起来厚实,特别有嚼劲,比炒晾干豇豆好吃得多。炒晾干豇豆,农村人的家常菜,它皮薄,入口即化,没有嚼劲。自从第一次吃到了炒竹笋,我就喜欢上了它,它一直储存着我的味蕾记忆里。
干竹笋倒是吃过了,但我们似乎压根儿就不知道鲜竹笋还可以挖来吃。
我家地坝边就有几窝慈竹。父母在哥哥两岁多时,新建好房子,在地坝边栽下了这几窝慈竹。五十多年了,这几窝慈竹一直在我家的地坝边茂盛的长着,庇护着我们一家人。
在夏天的白天,烈日当空,暑气难消。微风吹拂,竹林哗哗做响,竹枝随风起舞,如许多面扇子,给我们送来凉风;在竹林遮阴处,躺在竹椅上纳凉就是一大享受。在农闲时的晚上,稻香蛙鸣,兄妹几人围着母亲,坐在铺在地上的竹席上,嘴里咂巴酸葡萄,望明月,指星星,叽叽喳喳;看见流星在天空划过,兴奋的惊叫声惊扰山村的宁静。在农忙时,趁着夜晚凉爽,在父母的撺掇下,兄妹四人,各占一个箩筐,装一大筐玉米,在月光下比赛剥玉米粒。
每年六七月间是慈竹长笋子的时节。雨后春笋固然让人惊奇;可七八月份的雨后,老家的慈竹笋也不逊色春笋,它们会在一夜之间从地下冒出很多笋子。夜雨淅淅沥沥下着,第二天早上,竹林里的嫩笋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的竹子让一些长不出林的嫩笋枯死。在我十二三岁时,到了冬天,哥哥砍掉长得太密实的嫩竹。我扛上一捆三十多斤重的嫩竹,送到一队黑池坝纸厂卖钱。辛苦一个冬天,和哥哥挣得两三元钱。我花钱买了一个铝制饭盒,方便上学装午饭。不久父亲用饭盒蒸猪肝(加上其他药材)治眼病,饭盒里外都不光洁了,出现了细小的坑洼;还粘上了一股浓浓的腥味。让我疼惜了很久。
很奇怪。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多年。到七八月份,看见满地的竹笋,我们依然没有想到去挖鲜竹笋吃。
一九八五年七八月份,我在家度过了大学的第一个暑假。该在九月一日开学前一两天动身去南充上学了。大约是一九八五年八月二十九日,天空中一直飘着小雨。早饭后,哥哥出去干活,母亲开始忙碌起来。那段时间,我家几乎每年喂四头架子猪,其中两头要喂成三百来斤的过年猪。为了供我读书,从一九八二年开始,家里还养了一头母猪。母猪下崽,一窝大约十只猪仔。每天侍弄这十来头大大小小的猪,成为母亲的日常家务。 母亲本来身材偏小,我父亲从十六岁开始学木匠起,一直长年累月在外做木活。家里的大小事情落在了母亲身上;很多时候母亲独自承担繁重的体力活。把四个儿女养育成人,母亲太辛苦了!
母亲把石磨洗干净,然后叫两个妹妹,与她一起推磨,磨玉米浆做猪饲料。开始时,四妹添磨,母亲与三妹推着笨重的石磨。嘻嘻哈哈一阵子后,母亲已累得满头大汗,汗水挂满了她脸颊。看见母亲太劳累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应该让母亲这样辛苦。”我来到母亲身边,叫她去添磨,我与三妹推磨。母亲不答应,最终拗不过我的坚持。在两个妹妹的叽叽喳喳声音中,伴随着母亲满脸的笑容,经过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磨完了猪饲料玉米浆。
我上大学一年,几乎没有做体力活;推磨把我累得双手无力,气喘吁吁。我站在地坝边沿石上,看见竹林里,新冒出了很多竹笋,竟然脑洞大开冒了一句:“竹林里好多笋子啊,可以挖鲜竹笋吃吗?”“可以,”母亲在清洗石磨时随即答道。我以为母亲随便一应,并没有在意。
吃过午饭,我去睡午觉了。在朦胧中,我似乎听见三妹的声音:“天在下雨,你挖啥子笋子哟!”“挖笋子?”惊讶间,我翻身而起,来到地坝边。看见母亲戴着斗笠,佝偻着身子,拿着锄头,正在挖竹笋。她先把笋子周围的枯叶清理干净,露出笋尖;然后小心翼翼,用锄头清掏笋子周围的泥土。她双眼是那么专注,一点点地掏出泥土,生怕碰坏了宝贝似的。把笋子周围的泥土掏尽,露出整只竹笋。母亲盯准一个硕大的竹笋,挥动锄头,铲断竹笋,捡拾起来,放进菀篼里。平时柔弱的母亲,挖断竹笋时,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我们看得惊讶不已。
雨下得更大了,母亲背上的衣服淋湿了。我叫住母亲,让她去换上干衣服。我对她说:“我来挖笋子吧。”她把锄头递给我,似乎对我不放心,没有离开,站在我旁边。在母亲的指点下,我挑选合适的竹笋。看好了一只竹笋,清掏泥土,锄把扬高了点,不小心碰到母亲的额头,母亲的额头顿时鼓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这把我吓坏了:“小媬,您痛吗?”母亲用沾满泥土的手揉了几下额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再挖点吧,没事。”这一幕,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中。
哥哥干活回来喝开水,看见我们正兴致勃勃挖竹笋。他担心我们挖掉了他心爱的正龙竹笋,母亲责怪他说:“你兄弟一学期半年才回来一次,吃一个正龙竹笋,你就心疼成这样了?”哥哥见状,不再多言语了。本来我们兄弟俩感情不错,他也跳下堡坎 ,拿过锄头,挖了几只鲜嫰的竹笋。
挖好了竹笋,母亲用菜刀划掉笋壳,理出竹笋,清洗干净,切成薄片,放入铁锅中沸水煮二十几分钟;再捞起来,放入盆子里,用清水浸泡二个小时。屋子里外顿时飘逸着竹笋淡淡的清香。
母亲用清水浸泡竹笋后,又忙着做另一件事情。她取下一块腊肉,放在灶火中把肉皮烧焦,用煮过竹笋的热水清洗泡十分钟;然后用丝瓜布洗尽腊肉上的油污,再清洗二次,放入铁锅里,添柴加火,母亲已是大汗淋漓。半个小时后腊肉煮熟了。一时间,腊肉的油香与竹笋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充盈整个灶屋,钻入鼻孔,沁入心田,成为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永恒美味。
下午五点过,兄妹几人,围着灶台,看母亲用鲜竹笋炒腊肉了。 三妹在灶里添柴,柴火烧旺把锅加热。母亲先放点菜籽油,加热到八成热,放入肥腊肉一起爆炒出油,再把肉抛到一边,炒青椒和葱姜蒜,然后把竹笋与瘦腊肉倒入锅中翻炒,看到竹笋油浸浸时,加入花椒粉和少许盐调味,最后出锅。一道香喷喷的鲜竹笋炒腊肉家端上了饭桌。
吃晚饭了,我们请阿公坐在上位。大家品尝鲜竹笋炒腊肉。四妹抱怨母亲:“笋子这么好吃,怎么以前不挖竹笋吃呢?”母亲打趣说:“你呀,要不是想到你二哥明天去大学读书,我一天到晚忙死了,哪个有闲心挖鲜笋子吃哟。”“原来是沾二哥的光呀?”三妹撇了一下嘴。“是不是想吃干笋子炒爆肉?”母亲对她的两个宝贝女儿笑着说。“不想吃!”两个妹妹回答得倒一致。
在她们斗嘴时,我却在品尝这美味佳肴。鲜竹笋淡淡的清香,微带苦味,比干笋的烟熏味闻起更舒服;它比干竹笋厚实脆爽;它的纤维比较细,吃起来更细腻有肉感。吃过母亲炒的鲜慈竹笋,味道鲜美,回味无穷。我立刻喜欢上了它,这成为我以后几十年不变的口味!
在以后的时光里,家乡的麻竹笋、方竹笋、楠竹笋逐渐端上了人们的餐桌;庐山、黄山、张家界、赤水等地的嫩竹笋,我也品尝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更喜欢老家鲜慈竹笋特有的清香微苦味。
老家慈竹鲜笋啊,我永远惦记你的味道!
后记:2021年4月16日,母亲去世300天。写此文怀念母亲,愿母亲在天堂里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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