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水月庵里写春秋（48）
9月16日，农历七月廿九。刚刚放学，许咏梅就到我的寝室门口叫我：“陆老师，晚上到我们村看民俗活动。”
我说：“什么民俗活动？”
她说：“纪念玉皇大帝生日呀。”
我说：“我记得玉皇大帝的生日是正月初九呀。”
她说：“那我可不知道，你去看一下也好呀。”
我说：“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吧。”
她说：“我们大队这次搞得很隆重的，每家每户都请客，像过年一样热闹。”
我说：“这样啊，那好吧，我去看看。”
她说：“过我家门口时，叫我一下啊。”
我应付着说：“好呀。”
说实在的，对于民间的一些活动，我向来是没有兴趣的，什么拜胡公呀，迎花灯呀，看戏呀，我丝毫没有兴趣。认为那是没有事情干的人所做的事，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去这样浪费？
吃罢晚饭，我还真的去了旧厅。村内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各种香味也从四面八方飘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正是上灯时候，一些人家正在设宴请客，人们讲话的喧闹声从屋里传到街上来。我没有叫许咏梅，就顺着人流直接到了旧厅的祠堂里来了。
祠堂内一片通明，两盏200支光的电灯发出刺眼的光芒，四周还点着巨大的红蜡烛，五彩缤纷的装饰，使人眼花潦乱。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可外面的人还不断地往里挤，整个祠堂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吹打声、呼喊声、佛事声、小孩哭闹声混成一片。
我被涌动的人流拥挤着，没多久，我就被推到祠堂台前面。
在祠堂的上首，供奉着玉皇大帝。佛像前，香烟缭绕，供品繁多，既有山珍海味，也有山货土货。由面粉制成的鸡鸭鱼羊猪牛等，惟妙惟肖。这里放有四排桌子，前一排是供品，第二排是各色鲜花，第三排是彩灯，最后排是蜡烛灯盏。
据说，对玉皇大帝的供品也是有讲究的。供品包括很多东西，如三杯清茶，五种水果。除此以外，供品如果要用上鸡，那绝对不能拿母鸡，只能选取公鸡。如果想要表达心意诚，祭品还必须完整的，比如说全鸡、全羊、全猪、全牛，而不能有任何缺损，否则就是对玉皇大帝的不尊敬。我想，本来敬给玉皇大帝的供品应该是真的，现在倒变成面粉做的了，这样玉皇大帝不知会不会觉得凡人不诚信反而降罪于人间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仅没有成就好事，反而弄巧成拙了！有时候就是因为人的小聪明而败了事情的，比如三国时候的杨修被曹操所杀就是一个例子。无数历史事实已经证明：爱耍小聪明的，最后都是人生的失败者。
在玉皇大帝佛像前，一群妇人，正在念经，看热闹者从旁缓缓走过。忽然，念经中的一个老妇人，手执瓷碗，碗内盛着清水，边念边用柳枝向周围的人群点洒清水。周围的人不仅不后退，反而还凑上前去用手去接住洒过来的清水，一些老人还张开嘴巴迎接洒过来的清水，好像落下来的是福星。传说，她这是在给人们点福！那洒清水的老妇人，一手洒水，一脚蹬地，动作配合默契，既有动作之美，又兼舞蹈之柔，美极了。
玉皇大帝两旁，布置着诸佛监台，前面点着红蜡烛、放着供品，供品桌前写着“增引寿益”四个大字，灯光照耀着诸佛两边的三角黄旗，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民间美术工艺品展示在那里：展翅飞翔的雄鹰画得栩栩如生；微笑云游的老寿星呼之欲出；妙手剪出的蝴蝶、奔驰的骏马、悠闲的白鹤……有许多人站在那里围观，他们睁着大眼，张着大口，露出惊叹的神情，对这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赞不绝口。
木鱼声声，香雾袅袅，我仿佛进入了梦幻般的境界。
我问身边的一位戴着红袖套在现场维持秩序老者：“这是什么活动？为什么要举行这个活动？”
老者对我说：“今天是玉皇大帝的生日，玉皇大帝是闰七月三十日生的，今天就是纪念他的。”
他接着说：“这个习俗古代就有了，玉皇大帝是天界最高神仙，掌管着天下。在玉皇大帝生日这一天对玉皇大帝进行祭拜，以保佑老百姓一年当中风调雨顺，生活平安。”
我来到了厅的正堂，这里叠着九座银山，全是用银纸做成元宝堆砌而成的，重重叠叠，周围还点缀着民间吉祥物：飞龙、寿星、双鸳鸯……各色三角彩旗放出熠熠的光。银山正中，用仿宋体写着“玉皇大帝寿辰”，两旁的柱子上贴着两个大红“喜”字。
“不知是谁行的头，了不起，玉皇大帝一定会感谢他的。”
“可有的人还放什么屁，说这是搞迷信活动，要来踏坏它呢！”
“这东西信不信由你，信就有，不信，也没有。”
“我老婆来要烧香拜佛的钱，我就给，决不小气。我不全信，也不不信。”
……
场面上，最热闹的是孩子们。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祸福忧乐，只是一味地跳呀唱呀，无忧无虑。有的孩子爬上了大厅上的柱顶，在那儿高声呐喊，呼朋引伴，完全忘记了佛事堂里应该安静的规矩；也有一些孩子做恶作剧，把扯在柱子上的绿色帷幔拉了下来。这行为使佛教徒们勃然大怒，但又不便发作，只是怒形于色，就高声喊道：“快下来吧，分好吃的东西给你们吃。”孩子们听说有东西吃，就从柱顶滑了下来，佛徒们就拿糖果和橘子给他们吃，孩子们得了食品，快乐地纷纷散去。
忽然传来了“嗒-嗒-嗒”敲木鱼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中年妇女在舞蹈，她们手中捧着一根大红烛，嘴里念念有词。这舞蹈像扭秧歌但又不是秧歌，她们的念词中，我只能听清“啊弥陀佛”这个词，两个人扭来扭去，面露笑容，旁若无人，完全陶醉在舞蹈之中，劲头十足。
礼堂里充满了诵经声，木鱼声清脆刺耳。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有个青年人说：“没有东西看，消遣消遣也好。”
这也许是那个时代文化生活贫乏、精神空虚的流露吧。
随着科技的发展进步，我们逐渐明白了玉皇大帝只不过是个神话，据我所知，现在只有少数偏远山区的农村还保留着这个习俗，可不算偏僻的洪塘旧厅村却还延续着这古老的祭拜玉皇大帝习俗，这不能不让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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