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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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闲着无事，我就拿出前些天写的一篇文章修改起来。突然，轻轻的敲门声把我从沉浸在文章的思绪中惊醒了过来。我抬头一看，是吴同学。

吴同学是我高中时候最要好的同学之一，我知道他正在跟我校一老师的女儿谈恋爱，他也曾告诉过我，叫我在她父亲面前美言几句。他今天贸然的出现，使我一惊。我忙放下稿子，站起来迎了出去。

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说：“她的爸爸身体不好，住在医院里，急需用钱，我到你们学校来借钱的。”

我说：“这样啊！你找到校长了吗？”

他说：“还没有，刚刚来，我先来找你，校长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带我去吧。”

我说：“没问题。可是这时候，他可能还没有回校呢！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陪着吴同学到了许校长的房间里，房门锁着。我们只好扫兴而归。我叫他先在我房里坐一下，也许他马上就会来校的。吴同学也没有办法，只好在我的房里等他。

我问：“你与她的关系怎样了？”

他说：“她对我很好，但我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问：“为什么？”

他说：“你想，她如果去顶职了，就是工人了，工农的差别还是存在的，她不可能不变心的。”

我说：“她不是为了你可以放弃顶职的吗？”

他说：“她是这么说的，但到时候可能又会变卦的，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呀。”

我说：“她既这么说了，你就应该相信她的决心。我认为她是可以信任的。”

他说：“她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十分反对，一见到我就没有好脸色，还有他的家人亲戚，看我都是戴上有色眼镜的，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似的，好像我要拐走他们家里人似的。”

我说：“这也难怪。为父母的总想子女好的。特别是这种婚姻大事，她父亲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他说：“我和她两个人是很好的，我也相信，我们会过得幸福。但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只要你真诚，还有她的坚定，我想这个事情还是可以解决好的。好事多磨，你一定要有信心。”

他说：“我都几天几夜睡不着了，为了这个事，我真是费尽了心机，我的心里真的很苦，我时常在半夜里落泪。”

我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慢慢来，这种事急不来的，过了这一段，你就会顺利了。你对自己一定要有信心，同时也要做好她的思想工作，只要她不变心，一切都好办。这是关键，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哦。”

他点点头，表示可以。他还告诉我，这几天，她父亲生命垂危，他也经常在医院里，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我看他也是满脸的惨淡，眼睛都熬成了一个黑圈。

我说：“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在这个时候你是不能累垮下来的。”

他点了点头，说：“我有数的。”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许校长还没有来，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他着急地说：“我先回去，明天再来过。”

我只好把他送出门，他骑着自行车渐渐地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第二天，大家围在食堂里吃晚饭的时候，胡向荣老师说：XXX今天中午12点去世了。死时由于抽筋，牙齿都咬完了。XXX就是我吴同学的岳父。唉，上帝又收走了一个可怜的灵魂！

据吴同学跟我说：她的父亲真是一个受苦一辈子的人。小时，父母早亡，只好替别人放牛为生；青年时，响应国家号召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复员后国家安排了他的工作。不久，被划为右派分子遣返农村。在20多年的右派时光里，他遭人白眼，受到批斗，遍尝人间艰辛。重活累活脏活，只要有活干他就干。他想用拼命的干活来麻痹忘却自己的痛苦。他的痛苦还不止来自肉体，还有精神方面的。他与妻子不和，更增加了痛苦。政治上的迫害，爱情上折磨，他忍辱负重地挣扎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年冬天，他挖藕受冻右腿起病，因为贫穷，腿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医治，不得已，只好锯掉了右腿。也因为贫穷，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家徒四壁。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真可谓历尽艰辛，尝遍万苦。一条腿锯掉了，他只好去学雕花技术，以此维持生计。由于生活的苦恼，他又学会了抽烟，起初是一天一包，后来越抽越凶，一天两包，慢慢地，肺病就缠上了身，到了晚年，常常咳嗽不止，人也很消瘦。

1978年国家纠正反右扩大化，落实政策，他得到了平反，分配到洪塘中学任教师。1982年退休，距今也只有一年多一点时间，便离开了人世，要是他能享受15年的退休时光，那该多好！但生活是冷酷无情的，最终肺病夺走了他的生命。

所幸的是，吴同学最终以他的诚心和她的坚定获得了美满的婚姻，并育有一子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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