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中秋团圆的宴席上,这一幕深深刺痛林黛玉,她中途离席了

大观园里红楼女儿集体作诗的情景出现过好几次,省亲诗会,海棠诗会,菊花诗会,芦雪庵联诗……凡集体活动,林黛玉都是积极的,做的诗虽说不上是明媚阳光,但和她一个人作诗时的孤独、悲哀的色彩相比,实也大相径庭。中秋之夜和史湘云在凹晶馆的联诗,一句“冷月葬诗(花)魂”悲到了极点,一向的乐观派史湘云听了都说太颓丧了,你正病着,不该做这样清奇诡谲之语。因为后来妙玉的加入,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诗会了。

总之,这个中秋节,黛玉的心境是清冷的,所以她看月亮是冷月。我们都过过中秋,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总能让大多数的人心情好,所以才有赏月之说,初秋的夜晚,早没有了暑气,秋高气爽,月华如水,往往令人心旷神怡。可惜,林妹妹无论如何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三个现实而痛苦的问题就摆在她的面前。

一、父母双亡,远离故乡,满月之夜只能勾起黛玉对父母的哀思和浓浓乡愁。

林家世袭列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书香之族。父亲林如海前科探花、钦点巡盐御史,母亲是荣国公贾代善嫡生的幼女。夫妻俩半生只留下了黛玉这个宝贝女儿,该是怎样的娇生惯养、怎样的金尊玉贵!林黛玉的童年是泡在父母满满爱的蜜罐里成长的。出身、家教,无一不是顶级配置,可是六岁丧母,十二岁丧父,父母的双双离世,让天之骄女林黛玉如同从天堂跌落人间。

如果从来没有体味过也罢了,因为有过,所以更加伤怀。比如,襁褓中失了父母的史湘云就开朗的多。面对皎洁月光,对父母的追思只会更强烈,故乡也会成为黛玉愁绪的又一组成部分,见到家乡的土仪时会,面对月亮更加会。

二、寄居贾府,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正经主子。

中秋夜宴,贾府在凸碧山庄以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贾母带着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贾宝玉、贾环、贾兰一席。只坐了半壁,另一半空着。另一席是女眷们: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胡氏,黛玉湘云、迎春三姐妹。因为贾母一席空了半壁,中秋团圆之夜看着实在刺目,贾母吩咐,将迎春三姊妹叫来这边坐下。

这个中秋,从贾母为首所有人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开心。府里经济已经到了东挪西借、无法维持的地步。每个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利益面前,很多关系几乎已经撕破了脸。甄家刚刚获罪被抄。尽管是这样,骨肉兄弟姊妹毕竟也还在一起,这个国公府邸,也还是所有人的身心归属。、

可是黛玉呢?此刻一无所有,和自己同在一个宴席上的,是舅妈、表嫂、表姐妹,现在表姐妹也被请出去了。试问,黛玉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容易伤心落泪吧。

平时大小节日,比如元宵佳节,黛玉和宝玉都是跟着贾母在席的,唯独中秋家宴,是血缘和姓氏的一次团圆,这是礼制。这样的氛围里,黛玉必然会产生寄人篱下的痛苦感和形影相吊的孤独感,席上的黛玉中途离席了,和湘云踱步到凹晶馆。湘云说:你我虽然从小没了父母,也是生在富贵之中。黛玉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两人对于失去父母所产生的情感缺失有着完全不同的体验。

三、病势加重,和宝玉的木石姻缘如镜花水月,令人绝望。

《红楼梦》有一条大的冲突线,就是几乎贯穿小说始终的木石姻缘和金玉良缘两派的斗法竞争。两派势均力敌,互为掣肘。直拖到宝钗过了二十岁,宝黛也都是十七八了的大龄青年了。这三人的亲事,大家反倒三缄其口,成了不能碰的雷区。

拖,成了解决根本问题的解决之道,贾母年纪太大了,还能守护黛玉几年?黛玉身体太弱了,人人都明白不是有寿之人。而宝玉,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他也不敢公开和父母对着干。后来他与宝钗成亲,完成整个流程,不是也不需要拿刀架到脖子上嘛。

这个道理人人不会说出来,可是人人都懂。黛玉对自己和宝玉的将来,从清虚观打醮的那个端午节开始,就再也不抱希望了。也是从这时起,她再也没有过和宝玉的争吵,对于围绕宝钗、宝琴、湘云和宝玉之间关系的任何话题,她都以平常心待之了。她知道宝玉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永远属于自己,她也明白就知己而言,她和宝玉是高度统一的,没有人可以替代,这就够了。

黛玉在三十四回之前,对金玉一说极为敏感,自三十五回之后,这个心态就彻底的没有了。就是因为她不但深懂宝玉,也深懂现实无法解决的矛盾和问题。这些,是她和宝玉宝钗,包括贾母王夫人都无法解决的。随着贾府经济的进一步恶化,黛玉更加不可能和宝玉有任何的结果,而薛宝钗,相对贾府,是更有积极价值的存在,这个结论痛心而悲剧,对于三个人都不公平,可是,别无选择。

中秋之夜,凹晶馆内,黛玉的一句“冷月葬诗(花)魂”,固然是悲凉无限,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里仍然有独属于绛珠仙的优雅和诗意,这是林黛玉的生命状态,就算是死,也要留给这个世界最美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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