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 范用存牍中的姜威往事

《范用存牍》，汪家明编，北京三联书店2020年9月第一版。

此书一套四册，收范用先生存友人来信1800多封。全书按通信人姓名拼音首字母排序，书后附通信人简介。“H-L”册中收姜威致范用先生书信10封，排在188—193页。“通信人简介”中对姜威的介绍是：“曾任深圳报社编辑，因酷爱书，改行出版。”言简而欠准确，改为如下表述或更好些：

“姜威（1963-2011），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人，1990年代南下深圳，曾任深圳晚报副总编辑。酷爱读书、藏书，出版图书多种。”

姜威进京拜见范用、张中行诸老且和他们保持通信往来之事，深圳这帮朋友都是知道的。1990年代，每次小聚，几杯酒下肚，满桌即开始听他细数名家掌故以及他又收到谁的来信，领略了谁的风采。虽然如此，我读《范用存牍》中姜威的信，仍然有意外收获和未明之事。

他在1993年4月10日的信中说，日前在京得以拜见，“此间友人都对晚辈表示羡慕”，这“表示羡慕”的“友人”中就有我。

他在另一封信中代“此间友人”毕敏求范用先生《我爱穆源》签名本，我记得姜威也曾赠我一册，可见当年范用寄到深圳的《我爱穆源》并非只有一册。

他还曾求范用先生把他自己“胡诌的一首打油诗”写成条幅，“以使晚辈永久珍藏”。他的书房里名家墨迹甚多，其中有没有范用先生的墨宝我印象不深了。他那首打油诗我倒是熟悉得很。诗云：

文章憎命达，鸳鸯不羡仙。

一身狂懒病，三字书酒烟。

宁吐十斤血，不存半分钱。

濯足万里流，振衣千仞山。

他十分珍爱自己的这首打油之作，除恳请名家书写外，他自己也以“色香味体”书法一写再写，送人存念。“一身狂懒病，三字书酒烟”一联，可谓道尽他一生喜怒哀乐之来龙去脉。

姜威久已成黑白。

他有一款自制名片，上印丁聪先生为他画的漫画肖像，人人见了都说神似、有趣、别致，慕名索求收藏者不在少数。我初不以为意，觉得随时都可轻易得手，故一张不曾保留。此刻想找一张拍图都茫不可得。读他给范用的信可知，此漫像是他央求范用转求丁聪先生而得的。他在信中说：

“听晓东女士说，范老与丁聪老先生有深交，故晚辈颇想通过范老代求丁老一幅漫画……以制我个人信笺、信封、藏书票及名片之用。”

过了三个月，愿望实现了：

“惠寄丁老的画宝收到，真是非常感谢。我已致信丁老，请他老人家谅解我这个人难以克服的名人崇拜心理。”

范用先生车祸伤腿后，姜威特致信力邀范老来深圳疗养，说：

“深圳现在已入凉爽季节，海滨气候尤其宜人修养，此信诚邀先生来深小住月余，或视具体情况住半月亦可。晚辈拟在距市区30公里外的溪冲海滨度假村安排一套清静舒适的房间共您疗养……”

此事我也多次听他说起，可惜范用先生未能成行。

1995年前后，他曾出任龙电文化公司总经理，和朋友一起策划选题，组织书稿，热热闹闹搞了一回民营出版。他曾就出版之事求教范用，范老也曾给过他具体指导。这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