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那些年 那些事》作者:内存总有
那些年 那些事
作者 内存总有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末。
二叔芳二病倒了,他没有就医,家庭条件也不容他去就医。
他有二儿两女,一岁一个,最大的也只有十来岁。
那时二叔虽正值壮年,但农活做得却很差。犁耙耖磙,挖泥打草一样都不行。
据说有一回,队长派他去挖泥,他还没装满两舱泥,船就一头翘得老高,一头沉了下去。幸好河水不深。他湿漉漉地爬上坡喊人救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挖泥是装中舱,三口中舱装满了就是一船泥。他以为一船泥就是从头到尾七八个舱全都装满就是一船泥。他首先就从船头装起,不一头沉才怪呢!
从那以后,只要有点含技术量的活,队长都不轻易派他去做。他的农活以做界为主。做界就是给田界子糊泥巴,加高加厚。他做的界光滑,厚实。当时人们戏称他为“界匠师傅”。再则就让他做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所以总只能拿个七成工分。
二婶做农活更差。力气是有,就是缺点心眼,不灵活。栽秧割谷,锄草间苗都会做,就是没有速度和质量。寻旱草(呕在田里做肥料的青草)捡牛粪倒是一把好手。一百多斤的担子,可以轻轻松松地挑上一两里路送到地里。可是工分不多,满满一担草也只值两分工。她热了,累了,不是在树荫下乘凉解乏,而是习惯性的直扑到沟渠里。泡一会起来,汗水没了,人也凉快了,再去抓紧时间干活。
工分挣得少,自然粮食就分的少,工钱就更不用说了。小病撑几天就好了,大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日子过得紧巴的很啊!穿衣是小的捡大的落,大的捡别人家送的。冬夏的衣服没有区别,只是多加或减少一件两件而已。等传到小弟小妹身上的时候,鞋成了露趾的鞋,裤成了开裆的裤。
住的是三间差不多五十多平米的砖墙瓦房。房子不大,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木头、柴草、箢箕、铁锹等。二叔二婶都不会料理这些家务杂什,连走的路都没有。墙面由于年久失修,大窟小眼,斑驳陆离。在人们的印象中,他们家好像从做起就没见着有门。他家没外人进去过,也没人敢进去。
朝南的面墙上有一眼窗,就是像一面墙上抽掉了四块砖一样的一个方洞。朝里望去黑黢黢的。这就是他们家的“卧室”。此时的二叔就喘着粗气躺在这片充满霉气的黑暗里。
二叔已经躺倒几天了。每天就是老母亲叶奶奶送碗菜粥过来。他总是“咕噜咕噜”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李大伯娘就住在隔壁,是个能干,知理的大伯娘,同时也很迷信。看到像桥柱子一样结实的二叔一病不起,就很自然而
然地想到了那些该去想的事。
这些想法也不是没有来头的。
早在百多年前,雷氏家族从监利的朱新场的老籍迁到这里来。来时是“光”字派的“福禄寿喜全”五个爹爹。二叔是二房光禄的孙子辈。五爹光全因三爹光寿的诬陷,被灭门绝了户。二叔就过继给五爹续祠住在了五爹的老台上。
所以李大伯娘就有了以下这样的想法:二叔的突发奇病一定是五爹阴魂附体,来向后人鸣冤叫屈,讨些冥钱过日子了。
她连夜找到本村人称“菩萨”的简婆婆。便一口气把她的想法向简婆婆作了表述,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次日去“下马”降妖。
这简婆婆七十有余了。矮矮胖胖的。三十多岁时,简婆婆不知何故,流落到本地被一陈姓斋公收留。简婆娘家是哪,真名叫什么只有这陈斋公晓得。搭伙过日子后,他给婆婆重新赐名,叫寿年。意即鹤寿延年。因为有捡来之嫌,人们都喊她简婆婆或简喇嘛。他们两口也默认了。陈斋公早年在五圣庙专管香火,懂得一些道法,会掐时算褂。解放后,他就在本湾帮别人做做裱,祈福祈祉。赚点小钱,维持那不吃荤腥的生活。在陈斋公六十岁那年,得了一宝贝儿子。真是喜从天降。老斋公喜上眉稍,甜在心里,取名豪杰。他曾在某一年的春联上表露了自己的心迹:门前一道桥 代代出英豪。横批是:风景这边好。也有人戏弄他,给他一幅:门前一道墓 代代出斋公。横批是:一代强一代……
老斋公死后简婆婆就不知不觉的得道了。这也许是平时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的必然吧。“菩萨远处灵”,简婆婆的名在外是响得很,身边常有善男信女拜访小聚的,求子问婚姻的。出门还有书童(跟班)相陪。
第二天,简婆婆带了“书童”多多,摇摇摆摆地来到了二叔家门口。多多脚跟脚手跟手跟着师傅沿屋转了一圈。然后在堂屋的大桌上点上蜡烛,香,黄婊,冥钱。作揖磕头,顶礼膜拜。
看热闹,看稀奇的人也不少,热之闹之,乌烟瘴气。
仪式完毕,再转下个仪式。
简婆婆举着蜡烛走在前面,书童举着黄表紧跟其后。他们朝黑不溜湫的房里走去,边走边狠狠地跺着脚(这跺脚是仪式的需要还是在给自己壮胆呢,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跺着脚走着,口里“哼-哈-哼-哈”的一路不停地喊。一会儿,简婆婆驻足停下,举起双臂在头顶上摇了起来,肥硕的臀部像个被掐断了半截的蚯蚓,胡乱地扭动着。书童也随之双手叉腰,耸肩晃脑,口里呜哇呜哇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这师徒俩一呼一应,配合默契得很!
经过一番番环境的酝酿,情绪的营造,简婆婆感觉菩萨上身——来神了。只见她嘎然停住了舞蹈,牙齿一咬,先用嘴唇发出“嘟-嘟-呜-”的颤音。然后口里振振有词地大声喊道:
“天上的玉皇!”
稍停。
书童紧接着附会道:
“哈!”
“地下的阎王!”
“嘿!”
“西天的如来佛!”
“哈!”
“南山的牛魔王!”
“嘿!”
一人一句,喊着喊着已近二叔床前。只见菩萨举起跳着火苗的蜡烛,在空中划着横困着的8字,边划边别着个草台戏上唱大花脸角色的腔调喊:
“钟馗在此,前来搭救施主!你是哪路阎罗小鬼,休得无礼!快快报~上~名~来~”
这个“报上名来”,真像从遥远的阴曹地府穿越过来的,颤音十足,极具渗透力。
果然,黑呼呼的床头传来了可以辨别的声音。
“我是芳……”
“你是光全!”二叔话音没落,菩萨连忙别有用心地纠正那个发声的错误。因为菩萨能对付的只能是那些妖魔鬼怪。
“我是芳二。”那个声音很固执,把个“是”字说得特别重。
“你应该说你是光全!”菩萨耐心地在引导。菩萨的好心肠在这里被淋漓尽致地得到了体现。
床上再没有反应了。
菩萨又别着调子开口了:''你有何等需要,爽快说来,我们会网速为你操办!”
''我要烟,我要酒。”床上又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可以,我们会给你的!还有要的吗?”
''我要自行车,要手表,要收音机,要@*¥&#~*$……要你快滚,要你去死!”
床上发出的声音时清晰时咕咕噜噜,最后说出了这要命的话。
“你这个说不上路的东西!”菩萨顿时腔调变成了地道的方言土语,“我们是来拯救你的!你放规矩滴咖,不要东地西地。要不我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滴!”
“你跟老子滚,你个简老婆子!你后头跟着的是个母猪疯多多,你以为我不晓得!你装神弄鬼!滚!”床上的声音毫不示弱,吐词也字正腔圆。
被羞辱得颜面扫地的菩萨急得团团转,口里不停地嘟囔着“鬼打傢,鬼打傢!”转脸忙冲外面喊:“拿佛水来,快!”
书童多多应声向外面传话:“拿佛……拿水来!”他也知道这里哪有什么湖水江水呢!偷工减料就用缸里的水代替吧。
很快,一碗“佛水”传了进来。
菩萨接过水碗,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吸了满满一口水,化恼怒为力量,对准床头的方向,“噗…噗…”,像强劲的喷雾器喷头——正是“像雾像雨又像风”——飘飘洒洒,射在了二叔头上,脸上,被窝上。
“你噗滴个龌龊死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二叔一掀被子,从床上翻将下来,变法术似地,不知从哪拎起一个盆子,朝菩萨头上盖去。
“啊呀!”只听简婆婆惨叫一声,抱着头,嗷嗷叫着找不到房门了。贴身书童见势不妙,保将要紧,连忙奋不顾身,从黑暗里连拉带抱地把师傅拽了出来。
只一瞬间,黑黢黢的房里充满了浓烈的骚气。像谁捅翻了带着满身骚气的黄蜂窝。这黄蜂满屋乱窜,仿佛随用手都可抓到它们。原来二叔拿的是一个尿盆子。没有个把月的陈酿,是没有这样醇厚的“品质”的。说薰死蚊虫、老鼠一点也不过份。
逃出门来的简婆婆,也顾不上体面和身份了。像剐窝笋叶一样的,手抓脚蹬,脱得只剩短裤短衫。
李大伯娘提来好大一桶水。
多多接过毛巾,给师傅擦头揩脸。
叶奶奶瘫坐在地上嚎天板地地大哭:“老二啊,你好苦的命啊!你咋被这个该千刀万剐,浪打沙埋的光全给缠上了呢,你还敢打马脚,你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啊……”
这场面悲壮而又滑稽!
一场降妖伏魔的闹剧就这样收锣息鼓,草草谢幕了。
大概三个月以后,二叔就离世了。他不是什么鬼魂附体,而是那小小的妖魔——血吸虫——夺走了他年仅六十岁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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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网名:内存总有,本名雷幼城,洪湖市峰口镇东晓村人,农民,爱好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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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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