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你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

如果给你80分钟去拍一部有关“家庭”的短片，你会从哪里入手？

如果将镜头对准回家过年，或许能拍出一部贴近生活的纪录片。如果聚焦年夜饭桌上的争吵，可能会是一部现实题材电影。

但这一次，大鹏把镜头往后退，对准了监视屏后的世界，于是有了这部《吉祥如意》。

电影《吉祥如意》实际上由《吉祥》《如意》两个短片组成。其中前48分钟构成的短片《吉祥》讲述了北漂女孩王丽丽（刘陆 饰）回乡过年的故事。丽丽在春节前夕返回东北老家过年，不料奶奶却在此时突然离世。

奶奶的离去，将这个大家庭长期隐忍不发的矛盾挖了出来：丽丽的父亲王吉祥中年患病导致智力低下，长期由自己的兄弟照顾，因此给自己亲人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而这些矛盾，最终在年夜饭当天彻底爆发……

值得一提的是，除去主演刘陆，片中其他所有出镜人员都并非演员，而是大鹏现实中的亲人。如片中的焦点人物王吉祥，也的确是大鹏的血亲三舅。

可以说，《吉祥》实质上是一部“伪纪录片”，除了扮演王吉祥女儿的演员刘陆，片中所有的画面都是真实的——导演可以对着演员讲戏，但不能对着普通人讲生活。

用大鹏自己的话说，这是一部“看天意”的片子。

所幸天意“成全”了大鹏，《吉祥》在第五十五届台北金马影展上拿下了最佳创作短片。

在广受好评的同时，观众们依然对《吉祥》的创作充满好奇，作为一个挂着“喜剧导演”标签的电影人，大鹏是怎么想到要拍这部短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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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拍姥姥过年”

当荧幕上的《吉祥》在热泪和掌声里完结后，《如意》的视角缓缓后退，将镜头对准了监视屏后的创作团队以及大鹏本人。

于是，整个《如意》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因喜剧电影被大众所熟知的导演，大鹏为什么要拍这个片子。

打破戏里戏外的界限，将原本属于幕后的世界记录下来，这种手法在电影中也有过先例。2017年日本电影《摄影机不要停》（导演 上田慎一郎）就已经有过成功的尝试。这部成本仅300万日元的独立电影却斩获了近19亿日元的票房。

电影精彩的不是前面尴尬做作，手法粗糙的丧尸场面，而是背后整个团队是如何在拉锯妥协中，把这个片子生产出来的过程。

著名社会学家戈夫曼曾借用戏剧的前台后台，提出了人际关系中对自身进行印象修饰的拟剧理论。但现在，电影人们又借助这一思维，巧妙地将“开放后台”变成了一种新的叙事语言。

这种形式最常见的就是幕后纪录片，例如纪录片《张艺谋和他的“影”》中，就记录了电影《影》从剧本创作到拍摄的全程。

但对于《吉祥如意》而言，32分钟的《如意》并不是《摄像机不要停》中将幕后编织进剧情的手法复刻。某种意义上，两端更像是硬币的两面，不存在从哪里开始才是正片。

在《如意》中，大鹏向刘陆坦言，自己这次想拍的完全是一个纯粹的家庭纪录短片。很多剧情走向并不可控，也不能预估呈现的效果。

就如同没有人会料到原定的主角，大鹏的姥姥突然辞世，整个拍摄计划被完全打乱。

在悲痛中将镜头对准患有脑瘫的三舅，不仅是大鹏作为导演的救场，也是整个剧情发展的顺势而为。

《吉祥如意》将传统式的中国家庭的关系和矛盾展现得淋漓尽致。大鹏的姥姥，在整个故事里并非金字塔尖，而是深扎土壤的根基。她的离世，实际上是整个大家庭一派和气表象被彻底炸开的导火索。

大鹏选择刘陆代替自己，也代替三舅真正的女儿游走于这个故事，不仅将家庭纪录片拉回了剧情短片，同时也从心理上将自己，将观众从故事中抽离。

刘陆代替王吉祥的女儿参与进整个家庭的生活，不得不说是“天意”成全大鹏最重要的一环。

正因为是演员刘陆而不是王吉祥的女儿，所以她可以通过交谈，小心翼翼地触碰到这些祥和表面的矛盾。也正是这种疏离感，也补充了她身为常年在外，与父亲疏离的女儿的形象。

在她面前，叔伯们可以讲出丽丽曾经为了母亲，在离婚判决时说过对父亲不好的话。在她面前，大家也直言不讳，指出了这个脑瘫的三弟带给他们的负担。

因为真正的，王吉祥的女儿并不会对此有所触动。

年夜饭关于王吉祥的争吵是真实发生的。当剧组人员叫着关掉镜头，扮演丽丽的刘陆泣不成声之时。另一个镜头缓缓移向真正的王丽丽，她正在做的，是低头玩手机。

在《吉祥》里，王丽丽泣不成声地向二大爷磕头，却无法制止这场兄妹之间字字诛心的争吵。观众们落泪的，是这场戏里展现出来的，属于中国式家庭无法回避的伤痛：“为什么四个人养活不了一个人。”

在《如意》里，镜头忠实地记录了原本这个场景里的主角，王丽丽的反应。观众又不由得沉思，在这场亲情的地震里，真的会有一个这样温暖的，努力挽回一切的主角吗？

还是在被生活反复折腾到麻木后，我们都会下意识接纳真正的王丽丽所表现的无动于衷。

2

生活如意的只有“吉祥”

事实上，《如意》结束后，回看《吉祥》，观众并不会产生“从如意开始才是正片”的想法，反而会有种如同品茶般“回甘”的别样体验。

《如意》并非为解释《吉祥》服务，同样《吉祥》也不会因为《如意》失去自己本身的张力。

“幕后”往往能引起观众窥探欲的点在于，幕后往往能对台前发生的事件进行解释。在《摄影机不要停》中，拙劣的丧尸群戏一转，导演沉醉而癫狂的赞许与之形成了莫大的反差讽刺。

但是《如意》并没有对《吉祥》进行任何的补充解释，反而将《吉祥》中更多被忽略的矛盾展现了出来。

拍摄计划被完全打乱，大鹏却还要独自在酒店里消化亲人离世的悲伤。在灵堂里眼泪未干时，各位叔伯都已经开始暗生间隙。

对于刘陆扮演的王丽丽而言，她要面对自己的是自己父亲带来的一地鸡毛。但对于镜头后的大鹏而言，不仅是戏中人，戏外的矛盾也等待着他发话。

大鹏在叙事上的巧妙之处在于有选择性地讲故事。通过细微处的主观情感投射，把《吉祥》和《如意》串联起来。

选择刘陆就是大鹏主观情感映射的集中体现。也只有不会过度沉浸故事的演员，才能代替亲历者，以一种平和冷静的视角去讲述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

大鹏在《吉祥》中，加入了几位亲人对王吉祥类似于面对面访谈的镜头，这些镜头的采访者都是刘陆，但大鹏在开始之前常常对刘陆说的是“随便问，看能问出点什么来”。

作为自己的三舅，大鹏对王吉祥的故事心知肚明，但他依旧选择让刘陆慢慢摸索，慢慢揭开这个故事。于是真实和虚幻交融的荒诞感在片尾曲《常回家看看》中达到了顶峰。

《吉祥》里讲述了生离死别和暗生间隙，《如意》里每个人都活得拧巴而艰难。能契合“吉祥如意”主题的，只有08年留下的，姥姥健在时其乐融融的影像资料。

问题回到最初，大鹏为什么要拍这部片子呢？

很简单，他只是想拍自己的姥姥过年。

文：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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