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的隐味》

《聊斋的隐味》

文 | 黄瑞勇

日本菜里，若一道料理表面看不出隐藏的食材，而在细细品尝、用心用舌体验滋味的过程时，突然邂逅惊喜，这样的味道就称为隐味。隐味如曲径通幽的竹园，如甜香袅袅的桂林，让人置身其中，心生愉悦，难以自持。

其实，我国古典名著中，很多巨作都有或多或少的隐味。我个人最钟情魏晋的《世说新语》，和清代的《聊斋志异》。前者的人物和故事，或清朗隽逸，或旷达不羁。后者的鬼狐，则更令人思思念念，遐想不已。

整本聊斋，众多篇章，虽寥寥数语，然简洁明快，引人入胜，绝对是古代文学经典中的经典。后人如能在静寂之夜，手捧《聊斋》，慢慢品来；其阅读的快感，无与伦比。《聂小倩》、《娇娜》、《婴宁》、《阿宝》、《辛十四娘》、《封三娘》......各种文字，经蒲松龄的妙手堆砌，身临其境：但见画卷徐徐展开，男痴女丽，男迂女义，简直酣畅淋漓。

我手中的这枚铜章，再现了《聊斋志异》的无穷隐味。这边厢，秋夜周遭静谧，唯有秋虫凄然作声。素月分辉，皎洁如练。蒲松龄着长衫，执纸扇，怀心事，踱步于园子之中。菊花盛绽，风送清香。翠竹修长，竹影婆娑。假山突兀，怪石嶙峋。其下隐然卧着一只通灵的狐狸。粉墙之上开洞窗。陡然间，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天籁之声正从墙洞中阵阵飘来，让人心头一荡，漾起无限情思，极想一睹隔墙丽人之姣好面容。

循着这吐气如兰的声音，慢慢来到铜章的背面。天地迥然。这里已不是人间秋色，而是如诗如画的杏花烟雨之春夜。山石嶙峋如旧，小园清幽依然，却物是人非。一明艳可人的姝丽正徐徐行来。她提着灯笼，娉娉袅袅，漫步于满园的春花烂漫之中。之前画面中的灵狐，已化为盈盈之美人。灵狐修炼千年，人身已成，唯狐尾难蔽。稍不注意，摇曳于长裙之外，妆点出《聊斋志异》的妙处。

端详此章，逐步进入了蒲松龄的内心世界。他感慨人情冷淡，世态炎凉，互相倾轧，痛心不已，只能寄情于狐、鬼。若狐、鬼秀色可餐，乖巧灵动，且又知书识礼，有情有义；再迂腐的书生，也会哂然笑纳，携手共修燕好。

《聊斋》之美，在于字字珠玑，篇篇精彩。行文精炼，隐味无穷。《聊斋》之章，同样耐看。景致素雅，处处芬芳。得此章，设想山居秋暝之夜，山风袭来，山月皎然。细细赏之，更增意境。恰如黄霑在《倩女幽魂》中所写：

人间路，快乐少年郎。

路纵崎岖，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

一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特作《聊斋》诗以记之：

《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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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入夜静，闲坐品聊斋。

流水淙淙过，孤星款款来。

灯芯明灭动，户牖徐急开。

惊醒闻蝉噪，天心秋月白。

作于丙申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