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部,你一定得有匹马
在新西兰,哪里算西部?
或许北岛的极点,九十哩海滩算,那里黄沙莽莽,自火山山脉喷射出去的尘埃经过飘浮,沉落在海边,日渐研磨,形成宏伟的沙丘景色;又或许指的是南岛西海岸,那里的大洋路曲折蜿蜒,来自塔斯曼海的狂风集卷巨浪,甚至将树木都弯曲得回不过来;还或者是人迹罕至的南部峡湾地区,沙蝇成群,群山莽莽,深不见底的峡湾将陆地切割成一道道的伤痕,浑然的落日孤独地染红海面。
都是西部,又都不是天舒心目中标准的西部。
西部,应该是荒蛮,懒散,破败;西部,应该是狂野,苍凉,原始;西部,应该是人迹罕至,应该是时间停止,应该是孑然孤立,金属锈蚀,房倒屋塌,植物蔓长封锁密林通路,梦幻沙丘一望无际。
人过塔卡卡,一切就开始符合天舒的想像,虽说那些没什么人的牧场仍然过于甜美,好走的步道仍旧不够破败,可是在新西兰这样的国家里,你还指望什么呢?至少,人是极少极少了,尤其是今年,没有游客,没有喧闹的酒客,时而阴沉的天空,暗郁多变,冬季的雨,时断时续,砂土在脚下咯吱作响,提醒你本来只是孤身一人。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天舒如此迫切地想要拥有一匹马,带着我去走一走这西部世界。
不在乎马的年龄,哪怕是一匹垂垂老矣的年迈母马,或者是匹垂头丧气在马群里被孤立隔绝的脾气古怪的公马,都无所谓。
只想拖着马的缰绳,悠悠地穿过只有一条街的科灵伍德小镇,如果我愿意,就把缰绳栓在Mussel Inn的院子里,那里有一座钉满了手机的图腾柱。然后我去喝上一杯苦涩的褐色啤酒“Captain Cooker”,烤干冰冷透湿的双脚,等待热气慢慢回到眉间,我会给我的马一大块涂抹了盐巴的硬面包,看着它咀嚼,发出没有规律的声音,然后束紧皮带,转过方向,要朝着更加荒芜之地而去。
我要它带我跋涉过无尽的沙脊,灰色的沙砾会充斥我的鞋子,只有一匹马能够帮我挣脱磨砺,苦涩的碱水不能灌溉沿途的杂草,这样就不会耽误马的步伐,纵使再松软的流沙也不会陷住它的四蹄,能够有力量带我从夜晚走到清晨;
我要它带我穿越海滩,在坚实的沙滩上疾驰,落潮的如镜倒影中人与马早已经合二为一,或者我可以减轻你的负担,手牵着马在水的边际行走,白云急速地翻卷退去,猎猎的风声灌满耳朵,甚至都会将马的鬃毛全部吹起;
我要它驮着我完成三十五公里的沙嘴,去探望搁浅的鲸鱼,时疾时缓,往来在狭窄的月牙长堤之上,星空在上,月色西沉,不知名的鸥鸟盘旋着等候时机,我只能低伏在它的身上,跨越漫漫的沙砾与碎石,至少有了它,没有孤单,没有恐惧。
我要它拖曳着我爬上最险峻的山顶,那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攀缘,我要它带我去未曾涉足的湖泊,穿过无数纠缠结成死网的杂草与灌木,踩碎不知名字的菌子,一步步迈过陡峭的沟坎,看不清深浅的小河不能阻止它的跨越,纵横交错的道路不会迷失它的眼睛。
或许某一天,我会牵着这匹马,来到这里,荒凉,空旷,带着浓浓末世意味之地,自这里,开始流浪,也开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