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取暖
取暖
文|毛竹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炉中煤
秦岭淮河一线是中国南北方的天然的自然的地理分界线，作为陕西关中的蓝田地区，距离这条线不是很远，可惜的是在这条线以北。在晴朗的天气，站在蓝田的绣岭上，目光越过高耸的万里长城似的白鹿原，就可遥望到蓝钢钢的波浪起伏般的锯齿形的秦岭山脉。秦岭山脉东起河南西部经过陕西中部蜿蜒到甘肃东部，绵延几千公里蔚为壮观。秦岭山脉在不同的省份不同的县份有不同的名字。
冬季，在山寒水瘦的蓝田特别寒冷。一年最冷的时候应该是元旦前后的一个来月。三九三，冻破砖。下雪不冷，消雪冷。在冬季冷的问题解决不了，是很难干好其他事情的，特别是对于那些静大于动的脑力劳动者而言。冬季是老人（使人死亡）的旺季，老弱病残是很难安全越冬的。
农村的自古至今的火炕是老弱病残冬天的朋友与救星。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这是解放前农民的理想，也是地主富农小康生活的真实写照。农村的锅头都与火炕连接起来并且四通八达，这样烧火做饭时火炕就会电褥子般的温暖如春，特别是农历二十八九即将除夕过年时，由于主人要蒸馍、煮肉、过油锅、做饭，特别是蒸馍要接连不断地蒸上三四锅馍，所以这时候的火炕啊就热得比电褥子的高温还要热。人坐在炕上屁股烙得简直受不了，好像席子被褥都有可能随时随地燃烧。这种高温往往会持续到三更半夜，直到天快亮时，炕还是热腾腾的。睡在炕上的人别提有多享福了。
冬季气温低，蒸馍的面急忙不得起，这时揭开被子把面盆放在褥子上盖好被子，一个小时后面就会发得扑哧扑哧的，就可以蒸馍了。可惜的是这样的火炕在农村地区已经几乎灭绝。因为土炕爱生跳蚤不卫生。在土炕与锅台连接处，一般都有一二尺高的一拃厚的隔墙，这是用来阻挡不懂事的小孩的，但由于这个隔墙太低，当妈妈不断地揭开锅盖熬糁糁时，趴在隔墙的淘气的孩子往往就头朝下栽进锅里……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人们就彻底拆除了从古至今的火炕。如果要让火炕的热从天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那么就把锅头里面的红红的正在燃烧的火种用掀通过炕的两个门洞放在里边，然后再在火上盖上厚厚的一层麦壳或者锯末，让它们冒着青烟缓缓的燃烧，最好在临睡之前再盖上厚厚的一层，不希望它们生成明火，只希望它们不灭地冒着青烟，这样就可以保证你的火炕在一夜之中永远温暖。所以说在解放前后的农民特别是老弱病残中的老人在冬季是根本离不了火炕的。火炕就是他们夜晚的共产主义。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人们彻底告别了火炕从而用起了科学、文明、方便的电褥子，电褥子既能高温又能恒温，还解决了火炕越睡越不热的缺点，而且又解决了火炕的烟气熏人。任何新生事物都是有缺点的，电褥子也不例外，长期使用电褥子容易使人嘴干舌燥并起火等，建议最好在睡前用高温烘热，睡下后关闭高温与恒温。总之电褥子不是不能用而是要少用。一用几辈子或几十年的火炕被人们拆除后，人们就睡木板床、钢丝床直到睡席梦思。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直到现在，冬季夜晚睡觉的问题就这样被席梦思和电褥子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那么白天呢？在冬季门窗紧闭，人们坐在屋子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没有电暖气，没有木炭火，又不敢用蜂窝煤炉子或钢炭炉子，特别是在傍晚时分，特别是从事脑力劳动的基本静止不动的人，简直是寒气逼人越坐越冷，什么地方冷呢？身背后最冷而且越来越冷，仿佛谁撩起了你的衣服后襟故意让风往里边钻，任凭你不断的变换坐姿什么作用都不起。此时此刻怎么办呢?只有上床坐在热呼呼的被窝里，因为床子上早已打开了高温的电褥子，坐在床子上开到恒温，再看书写字，真是享福啊！
冬季最冷的时候的白天，火简直就是人们的亲密的好伙伴。用蜂窝煤炉子吧，无异于杯水车薪。我曾见过咸阳人用的蜂窝煤很大，就像碗口那么粗。我还见过一种蜂窝煤炉子最少都有四个炉膛。这两种炉子用起来对一个偌大的客厅来说，那才叫美呢！蜂窝煤炉子和钢炭炉子在天黑以后以及整个夜晚，如果没有通到屋外的烟囱，那就绝对不敢用！就是有烟囱在用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因为虽然有烟囱但在烟囱与炉子连接处的炉子的烟门在夜晚往往被人关闭，或被人闭了多一半，这就等于没有安装烟囱，那么因为在这方面发生的悲剧给人们的教训实在是太深了！有时就是你想哭都没有眼泪。
要我说在取暖方面，钢炭炉子才是最美，那简直就是炉火熊熊炉火纯青炉火正旺，但钢炭炉子和蜂窝煤炉子一样，也最容易最害怕煤气中毒，而且在夜晚很不容易封住，往往不到天明时就灭得冰凉渗冷。钢炭炉子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像蜂窝煤炉子一样难以点着。这两种炉子还有一个缺点就是费煤，因为炉膛很大。估计冬季取暖一天一夜最少都得20斤煤。主要是白天用煤量大，因为白天不光要取暖而且还要作三顿饭，还要烧水。蜂窝煤炉子的火远远比不上钢炭炉子的火，因为蜂窝煤的少一半都是黄土，钢炭炉子那是百分百的纯净煤啊！
现在很少有人用木炭生火取暖了，木炭的特点是没有烟没有焰只有红红的火，而且还容易燃烧，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绝少有人用它。一提到木炭我就会想起白居易的《卖炭翁》与贺敬之的《回延安》，卖炭翁饥寒交迫心忧炭贱愿天寒，延安人米酒油馍木炭火，团团围定炕上坐。冬天如果有暖气的话，那是很幸福的了。没有暖气只好用空调，在我的印象中立式空调很美，而挂在墙上的那种空调在最热时还可以，如果在冬季那简直就是聋子的耳朵了。而各种各样的电暖气，不管再好再美都没有钢炭炉子美。再说凡是用电取暖的东西，其耗电量都是很大的。所以说不管用什么东西在冬季取暖，这些取暖的东西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是各有其长各有其短的。
记得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父亲在拆除了火炕后，我们睡的是木板床，这样的床在冬季是很寒冷的，那时还没有电褥子，父亲就把柔软的麦秸铺在木板床上，父亲铺的很厚，把褥子铺在麦秸上面，然后再铺单子，最后绽开被子，晚上睡下来后，麦秸厚厚的软软的暖暖的，让人感到很是暖和。当然天暖之后特别是夏天麦秸是要取掉的。到后来，为了取暖和柔软有人率先使用了海绵，这确实既文明又高雅。
床上冬季的取暖在从前是使用暖壶的，有铁暖壶，铜暖壶以及现在的塑料暖壶，我也用过暖壶是铁的，睡前灌上沸腾的水，装在一个棉袋里，扣上钮子，放入被窝放脚处，确实很幸福，但暖壶的缺点是越来越不暖，第二天起床后作为温水洗脸刷牙再好不过了。刚灌的暖壶很烫，谨防被它烫伤，前半夜暖壶还是挺热的，后半夜也还可以凑活。不过有了电褥子以后很少有人使用暖壶了。除了暖壶以外还有人使用热水袋，这和使用暖壶的情形极为相似，只不过前者很硬而后者很软。还有的可怜人家买不起暖壶和热水袋，用什么呢？用那种耐高温的医用葡萄糖瓶子或食盐水等瓶子灌上沸腾的开水塞入橡皮塞子把多余的橡皮部分翻下去，挺安全挺保暖的，一个不行弄两个，谁又能说这不是自制的暖壶呢？生活可以讲究但生活也可以将就，在我们还都是贫穷的时候。如今还有人使用电热宝，形状和作用都像暖壶，用前充电后，放在被窝，缺点也暖壶似的越来越不热，我想着也像手电似的越来越不亮，只不过手电放光它放热而已。
冬季寒冷，人们对火非常有感情。所以冬季有人非常喜欢烧锅，因为和火可以尽在咫尺地取暖，可以烧柴草，烧硬柴，还可以烧煤，这多半都要右手拉风箱的，左手填柴或煤。有的人烧煤时用的是鼓风就不用拉风箱了。遥想我们的祖先在发现火或发明火以后，就在自己居住的山洞里烧一堆特别大的火，既可以吓跑吃人伤人的狼虫虎豹，又可以取暖，还可以烧烤煮熟食物，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的晚上，几十个男女老少围着一堆火，吃着喝着，有人在给火续柴，有人在拨弄着火，有人在拷食物，有人在煮食物，有好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好温暖好热闹好幸福的山洞啊！直到今天我们不是还在野外常常举行篝火晚会吗？几十个男女同学围着一堆大火，手拉着手转圈、唱歌、跳舞、讲故事、聊天、拷红苕、拷洋芋，用泥巴包了麻雀烤熟了吃，那麻雀是天黑之前，同学用弹弓从树上打下来的……
严寒的冬季，人们特别是农民都闲着几乎无事可干，所以有时一个人或三五个人喜欢到疙瘩庙、到灞河滩、到沟里、到岩背一带浪逛，所到之处往往有半人高稠密的野草，如果长时间以来没下雪没下雨，又刮着微微的风，加之你又是一个吃烟的，那么你就像陈忠实那样放火吧！陈当年在为长篇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时，就在腊月的皮鞭子打脸的灞河滩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地放了一把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噼里啪啦，由西向东、蓬蓬勃勃……恰似忠实如释重负后的轻松、高兴、豪迈而悲怆的复杂心情。冬季的野草早已枯萎干燥，你可以用一张上厕所的纸或一个烟盒将它点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费翔演唱过的一首非常著名的歌——《冬天里的一把火》：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
在寒冷漫长孤独寂寞的冬天，家人请来了一位木匠，给家里割家具或维修一些旧家具，木匠的制造的刨花、锯末、小木条、小木块、小木片……都是生火取暖的好东西，就在木匠跟前生火，点然后成为一小堆火山，火越来越旺，火堆越来越大，生火烤火的你不冷了，木匠本来就不冷，因为冷的是闲人，木匠在出力流汗呢！当然木匠也会感到温暖的，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如果是熬胶，木匠自会生火的。你为他生了火，你就是一个有眼色的人。
至于大白天的取暖，那当然是早晨九、十点到中午两、三点晒太阳了。这多半是一些老弱病残，他们喜欢在背风向阳的墙根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聊天，当然这里也常常是村里的新闻发布会。在这非常寒冷的日子里，砖瓦厂的轮窑之上，那个烧轮窑的工人左手拿着铁钩钩开一个个铁盖，右手拿煤撮填进一撮撮煤炭，那里面简直就是红彤彤的岩浆在汹涌在奔流，这个时候把一个红苕装在一个细长的铁笼子里，给铁笼子的口系上二三尺长的铁丝，将装好红苕的铁笼子放进去，将铁丝的这头在外面固定好，然后盖上铁盖，20分钟后钩开盖子，将铁笼子拉上来取出红苕就可以开吃了，又甜又面又香又烫，简直好吃极了！这是红苕取了暖，但人没有取暖，可是人吃了热红烧，不是给自己取了暖吗？现在的农村的平房上可以安装太阳能电池板，发出来的电经过电暖器，就可以把电能转化为热能，这也算冬季的取暖吧。
把一个形状扁平的铁饼似的石头烧热，放在书包里背到学校，上下课时手就可以摸着石头取暖。这样取暖的缺点就是越来越不热。还可以把废旧的大搪瓷缸子做成烧无烟煤的小火炉子，提到学校放在桌子上上下课时取暖。当小火炉子不旺时，提着抡上几圈噗哄一声火就着了。
用游戏也可以取暖，比如上课时脚冻得忍受不了，在老师的引导下大家有节奏地很整齐地跺脚，但这最害怕的是土地，在土地上跺脚最害怕的就是霎时乌烟瘴气尘土飞扬，都这样了还怎么上课呢？下课了男女同学依靠墙壁或在某一个角落死命地你挤我我挤你，这最热闹，挤来挤去，结果一点也不冷了。这个游戏叫挤热窝。还可以把左腿弯曲成90度或小于90度，右手抓着左脚腕尽量抬高于右膝盖之上，左手抓着左膝盖之上的外侧，然后用右脚不停地跳着，去用左膝盖前去碰撞对方的左膝盖。若对方被碰倒或左腿被碰得落地，那么你就赢了。这个游戏叫撞鸡。还可以两人一组的踢脚，左踢左，右踢右，先慢后快，越踢越快，这游戏是女生玩的，在踢的过程中还边踢便喊口诀来计数。还可以跳绳、踢毽子等。
总而言之用煤可以取暖，用电可以取暖，用水可以取暖，用火可以取暖，用太阳可以取暖，用石头可以取暖，用做游戏来取暖，可见取暖的方法方式多种多样而且各有利弊。
本文编辑：韩晗
亲
【本文作者小传】
▲毛竹，网名竹正青青，西安蓝田人，诞生于国家三年经济困难时期，著有文集《灞水扬帆》。坚信人生就是奋斗撞响的钟声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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